打雞血與打疫苗
文章來源: 秦克雨2021-07-15 08:32:22

也就是在幾十年前,並不是特別遙遠,不知哪位大仙偶然看到公雞在晨曦中打鳴,精神抖擻地把太陽叫醒了,於是他得到了啟示,像一個愚笨的人突然開竅了醍醐灌頂了,像一個修禪的人突然頓悟了天地澄明了。我們這位大仙得到的啟示就是既然公雞這樣亢奮有精神,把雞血打到人的身體,人肯定也變得亢奮有精神。隻要打了雞血,男人女人去地裏騾馬一樣幹上一天勞累活,晚上回家還不耽誤生一大群孩子。

在愚昧的年代裏,大仙的啟示很能讓人信服,於是都躍躍欲試,那些精壯的公雞們可就倒了黴,紛紛被抓進城裏。於是在很多城市(包括上海這樣的大都市)天還未全亮,本該是公雞打鳴的時刻,隻見很多人手裏緊緊捏著一隻公雞,排成一列長長的隊伍在小門診外麵,他們是在讓醫生輪流打雞血。

雞血到底是讓人精神振奮力爭百倍,還是人的身體難以承受家禽血液的侵擾一病不起或者一命嗚呼,我不知道,因為我沒看到過這方麵的記錄。但我推測肯定效果不佳,如果很有效果,那打雞血就不會隻流行於一時,肯定到現在都很受歡迎,而且還會走出國門,受到世界人民的歡迎。

後來我看了一本有關邏輯的小書,養成了凡事愛推演類比的毛病,如果打雞血長精神,那我打狼血虎血,那我不就雄霸草原森林了麽?如果我打鯨血,那我不就變成南海龍王了麽?如果我注射了莊子逍遙遊裏那隻大鵬的血,那我不就一飛衝天了麽?再反過來一推,如果雞羨慕人類能生小孩,自己也想生小孩,於是母雞排隊去打人血,不管雞打多少人血,它生出來的仍然是蛋。僅靠邏輯就能推定打雞血不科學行不通,注定會消失在曆史的譏笑中。

在幾十年前打雞血的這場鬧劇中,我們看到的隻是人們的盲從和順服。別人去打,我也去打,別人讓我打,我就去打。我不打,我就是例外,我就是特立獨行,我就會遭到別人的嫉恨和不滿,憑什麽你比別人特殊,憑什麽你裝大瓣蒜?於是人們就爭先恐後地投入到一場場類似打雞血的鬧劇中。給你打雞血的醫生也不告訴你打雞血到底有沒有作用,是否經過一期二期三期的臨床試驗,實驗效果怎麽樣,有沒有人在實驗過程中受到傷害或者產生嚴重的副作用或者幹脆直接死掉。

偶爾有人問醫生,醫生告訴他實驗肯定成功了,否則,怎麽會這樣大規模地推廣,這麽多人自願打。那人還繼續問,打了雞血會不會有嚴重的副作用,萬一我產生了副作用或者死掉了,你們醫院負不負責,對我的家人有沒有賠償?會不會有人隻是為了賣雞賺錢,就不顧人的死活,拚命讓人去打,你是不是也拿了很多回扣?外國人也打雞血嗎?他們會不會有比雞血更高級的血,打了之後效果更好。如果比雞血效果更好,我們會不會進口他們的血打給人民?醫生白了他一眼說,就你聰明,難道群眾的眼睛是瞎的?難道你不相信祖國的五千年的醫學?你張口閉口國外這國外那什麽的,你是不是藏在人民群眾中的奸細?快點伸出你的胳膊!說完,醫生氣呼呼地拉過那位小夥子的胳膊,一針紮了下去,雞血緩緩流進小夥的身體。

幾十年過去了喜歡提問題的小夥子已經白發蒼蒼癱瘓在床多年了,這時他的家鄉又忽然流行起接種新冠疫苗了。他因此想起年輕時候打雞血的經曆,當年打完雞血之後他昏昏沉沉睡了很久,不但沒有像公雞那樣精神抖擻,而且自己的小雞雞都一蹶不振了三星期,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最恐怖最絕望最無助的三星期,他以為自己要永遠成為一個太監了。恢複正常的那一晚,他激動興奮地在炕頭上朝蒼天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磕塌了一塊炕磚。但從此也就留下懼怕注射的後遺症,無論是打針或者掛吊瓶,他都一概不接受,哪怕病得再厲害,最多吃幾片藥丸。

老太太告訴他,他們說你也得接種疫苗。老頭子雖然癱瘓但還耳聰目明,說,我這麽老了,絕對不能打。老太太說,這可由不得你,他們說會讓醫務人員來咱家裏給你打。老頭子急了,一手拍著炕沿一邊罵道:操他娘的,還不給人選擇的自由了,你把那瓶敵敵畏拿來,我馬上喝了,我死了也不打。老太太白了他一眼:瞧你那德行!不打也得打,那是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