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初到意大利時新冠對歐洲還是很遙遠的事。但到了月底形勢就越來越緊張。即使是遠離北部疫區的西西裏，也感到壓力。最後能有驚無險，完成全部行程，實屬萬幸。

旅行不僅是訪問名山大川，名寺大觀。貼近當地的真實生活，盡可能與當地民眾有所接觸是重要的旅行體驗，也是我們所努力追求的。電影《教父》中的西西裏是黑手黨的故鄉，民風強悍。但16天中我們接觸到的更多的是西西裏人淳樸熱情，善良友好的一麵。

意大利汽車禁入的標誌是一個紅色的圓圈。但禁什麽是在下麵用文字說明。我們看得懂圓圈但常常看不懂下麵的字。早就知道意大利的古城中心大多有個ZTL區，就是這麽一個紅圈。非本地車輛禁入，違者重罰。因此我們非常小心。在路上好幾次停在紅圈下琢磨不知道該不該進。這時幾乎每次都有當地人停下車問我們需要不需要幫助，並努力解釋這牌子的意思，令人感動。比如環島遊第三天我們離開大路在進山的SS117路口上遇上這麽一塊牌子

（誰能看懂？）

我們正對著牌子發呆，手忙腳亂地要打開穀歌翻譯時一輛當地人的車停在了旁邊，打開車窗問我們要不要幫助。

我們腦子裏的意大利語詞匯隻有兩個，打招呼的“Ciao！”，和謝謝“Grazie”。那哥們的英語肯定比我們的意大利語強但也有限，不過他連說帶比劃讓我們明白了他的大概意思：前麵的路有損壞，最好掉頭走大路。在我們Grazie他之後他自己一騎絕塵開了過去。我們一想他既然能過我們為什麽不能？最多就是調頭再回來。就跟著開了過去。結果除了路上有些小塌方外並無大的險情而且幾乎沒車，卻看了一路無敵的山區美景。

嚐到甜頭以後從東海岸回程的路上我們再次開到山裏，遇到大群的羊，戴著響鈴由牧羊犬軀趕著放牧。幾個西西裏小夥子移開鐵絲網把羊群從一塊牧場轉移到另一塊。小夥子們跟我們互相Ciao了一通後臨走時還專門停下車比劃著告訴我們要想照相可以翻過柵欄進他們的地裏去照。

山坡上的羊群

牧羊犬也搖著尾巴屁顛屁顛地老遠跑過來友好地say： “Ciao”

西西裏人的友好帶給我們一路的好心情。

我們的行程住處交通都是在行前經過仔細研究定下來的，但每次總會碰到一些意外，有的讓人開心，有的則令人沮喪。這次一路走來也碰到不少預想不到的奇遇，但基本都有令人開心的結果。旅行就像生活一樣，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奇遇會帶給你什麽樣的驚喜。此次意大利遊記自然會慢慢寫。這裏先撿出西西裏奇遇三則記錄於下。

1. 路上與警察的奇遇

那是在上路的第二天，我們駛進一個小鎮。忽然看到前方路邊空地上停了一輛警車，車邊站著兩個警察。當我們駛近時，一個警察站到路上，舉起一個帶長把的圓牌子，示意我們停到空地上。

美國的各路警察穿著打扮各不相同，像雜牌軍。意大利警察則不同，各地警察都穿一樣的筆挺的製服戴著大簷帽，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威嚴勁兒。就像這樣

這個小鎮靜悄悄的，不要說沒車，街上連人都看不到幾個。檢查我們幹什麽？查黑手黨？但警察大人攔了我們當然不敢怠慢，馬上停到空地上，放下車窗聽令。那個警察對我說了句什麽，我自然聽不懂，本能地回了一句：Excuse me, Sir?  “對不起，大人，請再說一遍”。（再說當然也還是不懂。）沒想到這下輪到警察一驚，他楞了一秒鍾，喪氣地對我們一揮牌子，說：布拉布拉布拉古魯（音譯）。我猜他說的是，今天真倒黴，碰上兩個話都聽不懂的笨蛋，快滾吧！我們當然也巴不得快滾。開車上路時看到右邊警車旁的另一位阿Sir已經笑得前仰後合。

離開之後才感到有點後怕。我的美國駕照當時沒在口袋裏，國際駕照更不知放在了哪個包裏。如果阿Sir當時要查還真有麻煩。從此以後駕照再也不敢離身。不過這意大利警察也是夠嗆，一句話沒問出來就讓走了。要是真的賣私酒運毒品走私人口武器的黑手黨怎麽辦？

在美國，警察如果沒有合理懷疑是不能在路上隨便截車檢查的。歐洲大概不一樣。不過在歐洲20個國家開車旅行，被攔住檢查還隻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兩年前在北馬其頓。當時更狼狽，連護照都沒有。那天早上我們離開旅館時忘了拿回他們要去登記的護照，快到科索沃邊界了才發現急忙往回趕，不想被攔住了。好在那個警察會英語，很友好。放我們走之前還跟我們閑聊了一會兒，沒讓我們馬上滾。

2. 民宿與主人的奇遇

傳統的民宿在網絡時代獲得了新生。如今各種各樣的民宿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很多極具特色。特別是去年去的東歐和這次的意大利，不少是百年甚至兩百年的老房子重新裝修。此行羅馬以後全部住的是民宿或公寓，不但體驗了各色各樣的住宅還有了與當地人接觸的機會。可以說我們在意大利遇到的每一個民宿主人都非常熱情體貼，但在Piazza Armerina的這位卻是相當特殊的一個。

Piazza Armerina是一座有上千年曆史的古鎮（見題圖）。房屋密密麻麻依山勢而建。青石鋪成的街巷非常窄小而且彎曲起伏。去前在穀歌地圖上反複研究開到他家的路，穀歌居然說車開不進去。民宿主人海克托Hectore好像也明白這西西裏的古城裏不是外人想開就能開進去的，主動約我們在城裏一處可停車的地方見麵，他替我把車開進去。他跌跌撞撞地開著我租的自動擋菲亞特500X（美國人很多不會開手排擋，不會開自動擋的還是第一次見到）左轉右轉上坡下坡一會兒就開到了他家附近。

小城教堂Chiesa Santo Stefano

民宿附近的聖安娜教堂旁邊的聖安娜台階Salita Sant'Anna

狹窄小巷中我們住的民宿 l’Angelica

我們房間的陽台上望出去是這樣的

安頓好之後海克托馬上問我們要不要吃他給做的晚飯。民宿起源自英語B&B(Bed and Breakfast)，床和早飯。原意是在自己家中給旅客提供一張床和一頓早飯。但提供晚飯還是第一次聽說。其實海克托之前就問過我們要不要在他家吃晚飯，每位30歐元。我們覺得30歐元一人是挺貴的了，關鍵是他還沒說要給我們吃什麽。以前聽說上海北京一些私家菜館是食客不能點菜，主人做什麽吃什麽。難道我們在意大利也碰上了一位？現在他當麵再問，看著他渴望的目光，我們又能說什麽呢。

老爺子得到許可立馬像上了發條一樣衝進廚房忙活起來。等我們在城裏轉了一圈回來餐桌已經擺好。

在廚房裏忙活的海克托

我們桌邊就坐後菜就很正式地按程序一道一道上來。先上的是前菜，有五六種，其中最精彩的是起司烤茄子和西紅柿，雖然是素菜，但是味道鮮美無比。可惜沒有拍照。

第一道正餐是意大利麵Pasta。簡單但美味，就是用橄欖油，起司，番茄醬和basil（香料）烹調。順便說一句，最正宗的意大利麵和披薩餅往往是用這幾種最簡單的配料製作，能充分顯示意大利美食的本色和廚師的烹飪水平。那不勒斯是披薩餅的老家，其最有名的也是最簡單的披薩就是用起司，番茄醬和basil（意大利國旗白紅綠三色）製作的瑪格麗塔Margherita披薩。沒吃過之前很難想象會有這麽好吃的披薩。

第二道正餐是蘑菇燒小牛肉和意大利肉丸。吃到這時其實已經吃不下了。

正餐佐以紅酒。最後是各色西西裏特色甜點和咖啡。

這頓晚餐是他們夫婦和我們一起吃的，這提供了一個雙方深入交流的機會。席間交談中得知，原來老爺子本來就是個大廚。看得出家裏是老爺子當家，他太太不言不語跟著給他打打下手。隻是趁空給我們看老爺子參加長跑比賽的照片。意大利的民宿主人的英語，有的非常好，有的差一點，但交流起來都沒有問題。這兩位是個例外，幾乎一句不會。我們交談全靠對著手機講話，由穀歌來翻譯。相信如果沒有語言障礙，我們應該能溝通得更加深入。

第二天的早餐也不得了。各種麵包，餅幹，點心，雞蛋，起司，包括早上現做的新鮮起司，肉腸，水果，自家園子裏摘的西紅柿，自製的各種果醬，鮮果汁，意式咖啡，牛奶，擺滿了一大桌。這絕不是普通的民宿早餐。

這一大桌是給我們兩個人的

一般的民宿主人是把民宿當作一個生意來經營，但這位海克托老爺子是把全部的心血都傾注在上麵了，真的把我們這樣的旅途中人當作自己的客人。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我們，迫不及待地要為我們獻出他的高超廚藝，想方設法讓我們住的舒適，開心。我們十分感動，自然也心甘情願地付給他原先覺得太貴的60歐元，and more。

3. 歌劇院與看門人的奇遇

看歌劇是歐洲人文化生活中比較隆重的一部分。歌劇和芭蕾劇院（歌劇一般和芭蕾分享同一個劇場）也往往是有曆史的歐洲名城中的最漂亮最重要的建築之一。參觀劇院也是一個旅遊項目。意大利是歌劇的發源地，很多大小城市都有歌劇院。連在上麵的小鎮Piazza Armerina都看到一座。到意大利是不能不看歌劇的。我們一般事先要查一下我們到訪某個城市時有沒有歌劇或芭蕾的演出，如有就看一場。這樣即欣賞了演出又參觀了劇場，一舉兩得。西西裏第二大城市卡塔尼亞Catania在19世紀出過一個有名的作曲家貝裏尼Vincenzo Bellini。他的代表作是《諾瑪Norma》。我們近兩年曾經兩次欣賞了這個歌劇。一次在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科隆歌劇院，另一次就是剛剛之前在那不勒斯。卡塔尼亞有一個建成於1890年以貝裏尼命名的歌劇院Teatro Massimo Bellini。但我們到訪的那天這裏沒有演出。

雖然沒法看戲，但劇院還是要看的。當然隻能在外麵看看。我們頭一天傍晚來過一次，第二天清早又轉到這裏想再看它一眼。故事就在這時發生了。

貝裏尼歌劇院

那天是周末，小城的清晨靜悄悄。我們穿過歌劇院旁邊的小巷往劇院前的廣場走。就是下麵圖中的小巷。右手就是歌劇院。前方的騎樓也是劇院建築的一部分。

在拍這張照片前不久，有兩個男人站在小巷裏說話，後來兩人從右手邊汽車後麵那個小門進了歌劇院。

當我們走過前麵的騎樓時，其中一個男人突然從前門裏出來，直截了當地問我們要不要進去參觀。我們非常吃驚，拿不準這人到底要幹什麽。他怎麽知道我們喜歡看歌劇院？別是傳說中的拆白黨吧？我們對視了一下，心想青天白日他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看這人像是看門人，也許想要點小費？如果是，那給他就是。於是我們就跟他進了劇場。

這個貝裏尼歌劇院果然不同凡響。裏裏外外金碧輝煌，維護得也很好。那人領我們進入劇場，指給我們看台上的幕布，說今晚的劇目是《卡門》。然後領我們上樓，進了正中央的兩層樓高的那個包廂，就是每個歌劇院都有的皇家包廂（或者總統包廂），我們平時隻能仰視（或俯視）的高大上的那個。

從皇家包廂裏看出去。包廂後麵還有寬敞的起居室。

那人再領我們到華麗的大廳，這裏有貝裏尼的塑像。

每次那人領我們進或出一道門，都會自己先探頭看看動靜，然後再讓我們過去。看來他私自領人進來還是有風險的。雖然他小心翼翼，但最後還是悲劇了。快出門時被一個女人看到，開始對他喊什麽。那人沒有回應，隻是示意我們快走。直到送我們出門握手告別他再也沒有說話，我們也怕唐突沒敢給小費。

這人主動領我們參觀到底出於什麽動機到現在對我們也還是一個謎。也許他看出我們喜愛這個歌劇院想向我們展示？也許他希望賺點兒外快但最後被那個女人給攪了？我們寧可相信前者。但無論如何我們都能看出他對這座輝煌的劇院是非常驕傲充滿感情的。我們也用能想到的詞匯給了他最高的讚譽。非常感激他給了我們一個特別的驚喜，一個從內部仔細觀賞這座宏偉的建築的機會。希望他沒有因此而遇到麻煩。

這次在意大利就在那不勒斯和西西裏最大的城市巴勒莫Palermo，以及羅馬的一個教堂裏看了三場歌劇和歌唱演出。那不勒斯的聖卡羅歌劇院Teatro di San Carlo建於1737年，為世界10大著名歌劇院之一，劇院和歌劇表演都極為精彩。巴勒莫的馬西莫劇院Teatro Massimo也很有名，19世紀建成時曾經是歐洲最大的歌劇院之一。但它最為大眾所熟知的是邁克爾?科裏奧Michael Corleone的兒子安托尼在這裏演出了自己的歌劇處女秀，他的女兒瑪麗在演出結束後遇刺死在歌劇院的台階上。。。當然這是電影《教父3》裏的情節。

就是這個台階了

感謝意大利和意大利人民給了我們4個星期快樂的時光。3月初我們結束旅程回到美國時意大利的疫情開始急劇惡化。短短三個多星期裏美國也陷入和新冠的苦戰。到今天美國感染人數早已經超過10萬。意大利的死亡人數過萬。我們的心在流血。衷心美國，意大利和全世界人民能夠早日戰勝疫情度過難關！

願天佑美國！

願上帝保佑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