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康複過程中的曲折和反複

一轉眼，媽媽離出院快一年了，恢複的情況還算滿意。現在她已經能夠在沙發坐上好幾個小時，也能攙扶著站一下。爸爸甚至有次興奮的跟我說：“我那天把媽媽扶起來站好後，偷偷放了一下手，媽媽也站住了啊！”我不禁嚇了一跳：“你千萬不要放手呀！這不能說明什麽。你就是把一根棍子豎起來，有時也不一定會馬上倒下來的。這不能說明媽媽可以自己站穩啊。”爸爸不以為然。但後來的事情證明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五月初，爸爸帶著媽媽去潛江養病，住在小姐姐家。看到媽媽恢複很快，大家都很高興。一天上午，小姐姐他們都上班了，家裏隻剩下爸爸媽媽兩人。爸爸把媽媽扶起來站好，想點支香煙，就把手放開了。不料就在他轉身點煙時，媽媽控製不住自己，慢慢歪向一邊。等爸爸發現，已經拉不住了。結果媽媽就倒在地上，人倒沒有摔壞，但腰扭傷了。

大家嚇壞了，趕快用藥治療，還用熱毛巾敷腰部。誰知沒有注意毛巾的溫度，又把媽媽腰部的皮膚燙傷了。這下子就亂了套，大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爸爸也感到有些筋疲力盡，覺得有點力不從心，整天坐在那裏唉聲歎氣。

小姐姐給我發來電報，我立刻趕到潛江。看到大家一籌莫展，我趕緊當晚就召集大家開家庭會商量。我說：“爸爸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沒法再來照顧媽媽了，幹脆讓他去平頂山小林那裏去休息休息，過些日子再回來。媽媽在小姐姐這裏需要請個保姆才行，請保姆的費用由我們大家共同分擔，這樣好不好？”大家都同意了。

但爸爸到平頂山去才幾天，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小姐姐對媽媽說了些不耐煩的話，刺激了媽媽，媽媽開始絕食。小姐姐這下慌了，又趕快把爸爸叫回來。經過商量，決定先搬到大姐姐家過一段時間。於是連媽媽帶保姆一起送到大姐姐那裏，過了幾個月後，等到媽媽的情況穩定了下來，才把媽媽送回武漢。

經過這一階段的治療和康複，媽媽逐漸恢複和好轉。她能整天坐在那裏，有時還能扶著走走，說話雖然一次隻能連續講一、兩句，但已經能清晰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意思。有一次媽媽聽說在她生病搶救期間我很辛苦，甚至還拉著我的手說：“育林，等我完全好了，一定要好好謝謝你！”還有一次，媽媽甚至能回憶起《賣報歌》，基本上可以含含糊糊地唱出來。看到媽媽在慢慢地康複，大家都覺得很高興，覺得努力沒有白費。

在我的印象中，媽媽心裏遠比說話要清楚得多。隻是不願意說，或者說不清楚，有時好像是怕別人說她。記得跟媽媽的最後一次交流是在九一年夏天，那時她剛從潛江兩個姐姐那裏回來。周末，我帶著江蘇淮去看她。爸爸要去廣埠屯買菜。他剛一出門，媽媽就趕忙拉著我的手問：“育林，你是不是蠻恨我？”我一下子楞住了：“為什麽？”原來幾年前，他們從美國帶回四個金戒指。本來是美國的哥哥姐姐給我們兄弟姐妹四人做個紀念的，但爸爸媽媽回來後沒有和我們商量和告知，就自作主張地分別給兩個姐姐各一個，據說給了小林兩個。這次媽媽去潛江期間小姐姐對媽媽說，她已經把這事告訴了我，並批評媽媽這樣做是不對的。媽媽在我麵前大哭起來：“這是我不好，你小姐姐已經批評我了。請你不要恨我……。”原來是這事。我笑著安慰媽媽：“怎麽會呢。你養了我們這麽多年，我們感激都感激不盡，不會恨你的。”媽媽睜大眼睛問：“真的？”我說：“是啊，每個人都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這又有什麽呢？”正在這時，爸爸推門進來。媽媽馬上擦幹眼淚，不再哭了，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似的。看來媽媽心裏很清楚啊！看到媽媽這樣，我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唉，我真的沒有別的希望，隻希望媽媽能多活上幾年，我就感到滿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