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萊德的夏夜正是這樣。即使盛夏,隻要太陽一下山,習習涼風 就會吹走暑氣,於是出門就要穿上外套或毛衣了。前年除夕,我與鍾醫生 一家去維多利亞公園看紀念南澳建州一百五十周年的通宵文藝表演。隻見 不少觀眾都裹著睡袋,穿著登山裝。我起初還暗暗笑他們“故張聲勢”,結 果半夜未到,隻穿一件厚毛衣的我們就凍得發抖,隻好提前退場了。再有 一次也是二月仲夏,我和父母去一朋友家作客,晚飯後告辭回家,站在汽 車門口,賓主寒暄了沒幾句話就已冷得發起抖來,趕快鑽進汽車才暖和過 來。後來此事就一直被父母當作談話資料。
其實,我講了半天,都是說南澳的夏天如何比上海的容易“忍受”, 看起來好像過夏天仍是一個負擔,怎麽在篇首卻說我喜歡南澳的夏天呢?
南澳的夏天的確是討人喜歡的。因為調早了一點鍾,夏日就更長了。南澳的晴空永遠是碧藍如洗, 金燦燦的陽光映照著大地,綠樹、紅花、芳草;金沙、碧海、藍天:景色 格外鮮明。市區周圍有大草坪、植物園,盡可找到樹蔭能夠休憩、午睡。 驅車半小時,可去西邊的海灘。南北延伸幾十公裏的海灘,隨處可以下海 暢遊,或者隻是躺在黃澄澄的沙上享受日光浴。天空直到傍晚八、九點鍾 還是明亮的,太陽要八點半才慢慢在海洋中西沉。放了學、下了班盡可再 驅車海邊享受三小時的日光、水和空氣。宋人“困人天氣日初長”的詠夏詩, 在南澳是並不適用了。
東西方人的生活習性的不同,在夏日最能看出。中國人提倡“凍九捂 四”,因此到了初夏還要穿得厚厚的,以免著涼;而西方人則天氣稍暖即 赤身露臂了。近來,年輕人提倡“回歸自然”,往往喜歡光頭赤足地在街上 走,倒也有返璞歸真之感。中國人以膚白為美,於是一到初夏即躲進屋裏,生怕皮膚曝露在太陽下變黑;而西方人則以膚黑為健美,於是還未太熱已 穿著泳裝躺在草地、沙灘上曬日光浴了。可是西方人的皮膚結構與東方人 不同,一見太陽紅得像隻大龍蝦,過了幾天又回複蒼白色,弄得不好還會 生起皮膚癌來。人們想要得到的東西往往不能輕易得到,這大約正是老天 的不公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