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家境條件並不佳,但是可能是受了其兄 的影響,早就入了音樂的大門。我還記得首次聽他 如數家珍地講起一連串外國作曲家及其作品和演奏 家、樂隊的名字時,我真暗暗敬佩而又吃驚。特別 聽他說起親耳聽到捷克好樂樂隊和蘇聯國家交響樂 隊來滬演出的實況時,我真有種遇到見過基督顯靈 的教徒或者朝見過列寧的共產黨員那樣的敬畏感!”
特別是夏君告訴我,上海“國際書店”有“密紋唱片”賣,真使我感到他真 是見多識廣。於是,有一個星期六下午學校活動結束後,我們就一起乘車到福 州路江西路口那家“國際書店”去看看。
所謂“國際書店”,就是後來改名為“外文書店”的專賣外文書籍的書店。 我想,當時,上海開設這家書店的作用主要有兩個:一個,是為在上海工作或 學習的“外國專家”和留學生提供他們需要的書籍和報刊。一個,是為上海各大 學的外語係師生和研究單位提供外文資料。上海當時的“外國專家”大概幾乎全 是蘇聯和東歐國家來的。但是留學生的來源卻比專家要廣得多,除了共產國家, 也有亞非各國的。所以,“國際書店”的書籍雖然主要是俄文書,但也有一定數 量的英文和其他語種的印刷物。
福州路的“國際書店”是總店,最大,可能還有二層樓的店麵,但當時我 隻記得去過底樓。很可能,二樓是“內部”書店,隻讓“外賓”和中國的部分“高級” 專家上去買書。至少在“文革”中,二樓一度成為“內部供應”的門市部,專賣抄 家抄來的外文舊書和海關沒收的外文書籍,憑工作證上樓購書。我有一時期每 個周末幾乎都花在書店的那層樓裏了。不過,那是後話,而且跟音樂無關。
記得那次我與夏君第一次去福州路“國際書店”,看到琳琅滿目的“密紋唱 片”,真是大開了眼界。我當天就買了一套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是捷克唱 片。兩張一套,18 元。我在《南澳散記》中記道:
我當天就花十八塊錢買下了一套盒裝的捷克版 《天鵝湖》。這是柴可夫斯基的名作,我早知道,但 那天我之所以揀中這套唱片而不是別的,老實說一半 是因為它的裝潢 ——一個硬紙布脊的盒子,封麵是一 個看上去像天鵝似的芭蕾舞演員的照得很好的照片。這兩張唱片我至今仍保存在上海,如果我有資格開個 唱片展覽會,這套唱片則有資格作為“開國元勳”放在 特殊的櫃子裏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