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一年十一月底，我的大學同學楊胡子在家吃炭燒烤時忘了關炭火，一氧化碳中毒，被發現時已經一天一夜過去了，經過一個多月的搶救，命保住了，可是人卻傻了，他的大腦嚴重受損，生活不能自理。第一期治療費用就高達三十萬人民幣。大學同學紛紛解囊相助，一夜間就籌足了四十萬元的治療費用，但今後的康複，護理，生活費用巨大，同學們決定把他當作自己年級的孩子來養。阿潔同學代表大家去看他時，寫下了下麵的日誌：

昨天第一次看到他，摘下口罩，看著我的眼睛閃爍又帶一點怯

意。忍不住用手摸了他長滿花白胡子的臉，從今以後，他就是一個

孩子了。知道要趕著去看醫生，在匆匆來往的人流裏，他努力保持

著體麵的平衡，小碎步地走著，滿頭大汗。我鼓勵他一定要盡量自

己走，他正在失去的是平衡能力，肌肉還在，如果現在不走，以後

就會越來越走不了了，他明白地說，要走，要不然以後就頹廢了。

各種艱難地努力之後，終於，今天（2022年1月7日），他住進

了病房。躺在床上，醫生給他做檢查。麵部肌肉控製，手臂，腿部

，足弓，膝蓋，理解能力，表達能力。之前我一直和護工說，他之

前是律師，他是有學識的人，懂道理的，思維邏輯沒有大問題，隻

是慢慢忘記很多事情。其實我是說給他聽，希望他感到安全放鬆，

讓他不要害怕病情帶走的那些我們終將失去的“能力”。但是醫生做

了檢查並且和我談過了之後，我也清楚地知道，未來對於他會是非

常艱難而漫長的日子，腦神經細胞的嚴重受損大概率是不可逆的，

他要接受，他的家人，我們這群老同學，也要接受。

臨走前，我給他布置任務，每天寫字，寫名字，寫每天吃了什

麽，什麽人說了什麽，聽音樂，鍛煉肢體。握著他的手，輕輕地說

，你叫什麽名字，遲疑地說“楊XX”，那我叫什麽？他眨著大眼睛

看著我，努力但想不出來。我握緊他的手說，沒關係，我是阿潔，

你的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也記不起來了對吧？沒關係，你隻

要記著你有很多同學，大家都非常關心你，都會幫助你！人都會老

的，老了就記不住很多事情了，記不住沒有關係，我們將來也會忘

記很多事情，你不過是比我們忘記得早一點而已，沒有關係，我們

這幫同學會陪著你。你知道你為什麽生病的對嗎？醫生會盡力幫你

治病，你自己現在開始努力學習，忘記了沒有關係，我們重新開始

新的記憶，每天練習。他回握我的手，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他會

努力。

難過不能改變什麽，那個率真活力的楊胡子，很努力地想回答

醫生問他的100-3等於幾，但他忘記了。難過不能改變什麽，以後，

他就是一個孩子了，我們法律係的大孩子了，也沒關係，就這樣眨著

他的大眼睛，忘記就忘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