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一段時間，我每天早起第一件事情，就是跑進我家的裏屋，照立櫃的鏡子。一旦發現了痘痘，就給擠掉。

有一天早晨，痘痘挑釁般出奇地多。這著實惹惱了我，於是我順手給了鏡子一拳。

鏡子碎了。

這立櫃可是我娘的陪嫁。我隻好呆站在那裏等著發落。

出乎我的預料，我爹看完了現場，隻是雲淡風輕地說了兩個字：“虛榮”。

於是破碎的鏡子，被一張畫報覆蓋了好長時間。

可是我的痘痘並沒有因此就銷聲匿跡。

同樣沒有銷聲匿跡的，是心底的那點虛榮。

那時候，我年輕，不喜歡鏡子。

如今，我不再年輕，依然不喜歡鏡子。

幾天前有人委婉給我提了建議。我不假思索為自己做了辯護。不假思索。

俄頃，我猛然間意識到，那份慫恿少年的我擊碎鏡子的虛榮，依然隱藏在我心底。這一次，人成了我的一麵鏡子，我卻想再次擊碎它。

時隔幾十年，鏡子再一次照出了我的虛榮。

“以人為鑒，可明得失”。

善待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