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問題綜述之一】伊朗成為神權國家的過程
文章來源: 有問求解2020-01-14 19:06:40

上世紀70年代德黑蘭大學的女學生。她們衣著品味入時,和同期的西方女性毫無二致。

與今天戴頭巾、著罩袍的伊朗女性形象形成鮮明反差。

一個看似“欣欣向榮”的世俗化國家為何忽然掉頭,建立了神權國家?從巴列維的“白色革命”到霍梅尼的“黑色革命”,伊朗經曆了什麽?

巴列維的白色革命

巴列維國王是一個有著現代化願景的獨裁者。他以土耳其的凱末爾為榜樣,試圖建立一個世俗化的現代國家。但由於他推廣類似蘇聯斯大林時期的土地改革模式,政治經驗不足,引發了全國性的反抗。

一.  最重大的失敗----土地改革, 即白色革命

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巴列維政權通過土改,以近乎蘇聯斯大林時期的手段和模式,消滅了鄉下的傳統勢力,也控製了農村的政治經濟生活。

第一步:上世紀60年代,巴列維宣布發起“白色革命”。通過六項具體方案,自上而下改造封建體製。首先就是規定地主擁有的土地上限,超標土地全部由國家強製收購,再出售給農民。到1971年,伊朗92%的農戶都有了自己的耕地。

白色革命首先打擊了什葉派教士階層,巴列維下令沒收清真寺名下的土地分給農民,觸及了約占全國耕地麵積30%的宗教地產。什葉派伊斯蘭教是伊朗的國教,在伊朗人民中占統治地位。什葉派教士階層是巴列維在國內最大、最有組織力的反對派。土改不僅觸及世俗大地主的封建地產,也觸及宗教基金會擁有的土地,後者實際上是什葉派領導集團賴以獲得歲入的某種托管地。土地的沒收相當於剝奪了什葉教派領導集團獨立的經濟來源,使他們不得不依靠信徒繳納的什一稅和國王的施舍過日子。神職人員看穿了這一點,采取行動抵製政府的土改革命。

第二步:70年代發動了白色革命的第二階段,巴列維政權將分給農民的土地再收回來,由政府統一安排鄉村的生產和消費。還將農村水源、灌溉係統、森林和粗放牧場都收歸國有。伊朗農業集體化的後果與蘇聯大同小異,白色革命迅速把這個糧食出口國變成了進口國,農業隻占GDP總量9.7%。

在白色革命後期,巴列維把土改當作政治工具,嚴懲異己的地方豪強,把地產賞賜給親信。農民則在集體化過程中化為一盤散沙,生產生活由國家統一規劃,沒有了自治和組織造反的能力。

二. 巴列維政權雖然對外開放,但對自由市場極不友好,反而有強烈的統製經濟色彩。

伊朗政府強迫企業吸納雇員入股,其中私企要出售30%~49%的股份給勞工分紅。此外還有專門補貼的工人福利銀行和工人信貸合作社,政府為工人提供房貸,開辦夜校學習班。屢遭割肉的資產階級,被國王親手推向了革命者陣營。

在巴列維的親美政策下,西方資本迅速衝擊了伊朗傳統的巴紮攤販、零售店。商人造反是伊朗社會的悠久傳統,商界組織「巴紮」類似歐洲中世紀行會,在經濟上絕不歡迎西方資本的競爭,熱衷抵製洋貨,反對外資企業湧入。

學生將巴列維譴責為掠奪人民財富、扼殺人民政治、宗教和文化要求的暴君。在美國,伊朗留學生的抗議尤其激烈,並得到美國青年的聲援,這使得許多美國選民改變了對伊朗國王的看法,對卡特政府產生了重要影響。

隨著反對國王政權的勢力日益增長,這種反對情緒在中產階級中也迅速蔓延開來。1978年革命中,憤怒而躁動的工商業群體發起了複仇:商人罷市,學生罷課,50萬德黑蘭市民高喊“處死國王”、“霍梅尼是我們的領袖”等口號。

霍梅尼的黑色革命

1979年2月,霍梅尼結束了15年的流亡生涯,從海外歸來。歡迎人群中,有貧民窟居民,有資產階級和市民,其中包括大批受過西化教育的女性,比如伊朗的第一位女性法官艾芭迪。

這些聽搖滾樂、穿超短裙的城市精英,之所以願意跟霍梅尼合作造反,除了共同的敵人巴列維之外,也因為他們深信世俗化是大勢所趨,並不認為愚昧迷信的宗教保守力量值得擔憂。相比之下,極左的馬克思主義者才真正令他們憂心忡忡。

霍梅尼將要選擇的政教統治道路,也與傳統什葉派為國王充當顧問的做法大不相同。這一點當時並不為知識分子和商人所知,他們相信,一旦革命成功、國王退位,教士們自會按照什葉派傳統退居二線。

革命初期,霍梅尼本人也盡力表現得人畜無害,跟自由派、民族主義者、世俗左派都能友好相處。在公眾眼中,霍梅尼清貧簡樸,形象與甘地大同小異,是一位正直而略微有些迂腐的老頭子。

然而,不久之後原教旨主義者便撕下了偽裝。 1979年3月7日,霍梅尼下達強製女性戴頭巾的命令。革命從此不斷推進,11月伊朗學生占領美國大使館扣押人質後,霍梅尼更是趁勢清洗親美的自由派分子,並查封電影院、歌舞團等娛樂場所。

對此,伊朗革命中的另一股重要力量—左翼人士也樂見其成,即使對婦女節的反頭巾遊行也作壁上觀,沒有伸出援手。 和宗教保守派一樣,左翼也不喜歡巴列維時期的十裏洋場花花世界。遍布各城鎮的酒吧、賭場和歌舞團,本來就象征著美式文化的腐蝕,是國王用娛樂業麻痹勞動人民鬥誌、維護專製統治的工具

美國使館人質危機爆發後,左派更是把精力集中於對美鬥爭,無心反對霍梅尼的宗教保守化舉措。

等到左派終於跟霍梅尼翻臉的時候,其他能伸出援手的派別都已不複存在——自由派盟友已遭清洗;什葉派內部的宗教異見人士則死得更快,有700位教士因為傾向君主製和政教分離傳統而遭槍決。

到1983年5月,霍梅尼已經逐漸清除了所有政敵,再也沒有人能阻止黑袍和頭巾了。 同年8月,政府廢止一切世俗法律,建成神權統治。宗教狂熱分子恫嚇、侮辱那些不戴麵紗的婦女。公共場所實行兩性隔離,從海濱遊泳池擴展到學校、公園、飯館,甚至異性朋友的握手及臉上親吻禮也受禁止。

 自此,巴列維時代開放、世俗的現代城市生活,隻能化為泛黃的老照片,成了伊朗並非從來都保守僵化的證據。現實中的伊朗人,為了個人自由,反對神權政府,正在付出極大的犧牲。

靠不住的卡特政府

70年代,巴列維政權是美國在中東地區的重要盟友。從地緣位置、國家利益上看,一個親美的伊朗對美國至關重要。但是,卡特政府主打“人權外交政策”又使得他們不願意支持巴列維采取強硬手段對待反對派。這種搖擺不定的態度,再加上巴列維的優柔寡斷,結果可想而知。

1979年,伊朗學生占領美國駐德黑蘭大使館時,西方知識分子將其視為對扭曲世界的正義式報仇,並重新肯定了他們自己在過去十年從伯克利到巴黎的大學校園所開展的政治活動。 伊朗革命是當時的西方執政精英們級證明其父輩們犯錯的證據,從而證明了自己的美德。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國家安全局或專業人員,就能一眼看穿“學生運動”是詭計。 霍梅尼當時是伊朗的最高領導人。 沒有霍梅尼的批準,沒有人可以在德黑蘭市中心的美國大使館,綁架了52名美國人,並將他們關押了一年多。

時任美國駐伊朗大使沙利文憤然以辭職抗議。他認為“卡特政府仍因襲它那套誤事的辦事方法,布熱津斯基的狂妄野心未稍收斂,對伊朗局勢的認識一誤再誤,這一切終於導致1979年11月扣押美國使館人員作質事件,使我國蒙受曆史上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推翻了極左的威權政府,卻迎來更黑暗的伊斯蘭神權國家,一聲歎息!

 

綜述來源於:

1. https://mp.weixin.qq.com/s/OFl295yoV-RSZTpKTftzyg

保守主義評論:從巴列維到霍梅尼

2. https://mp.weixin.qq.com/s/z7aDJYnUMHyelgcmxrDY1Q

大象公會:誰把伊朗變成了神權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