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嫉羨別人的步步高升,他隻慨歎他迄今一無所成。三十多年前他已經開始寫作了。經過 了三十多年的人生滄桑,他心裏有許多話要說。他要把他的心裏話說出來。
“爸,我想調到省城的大醫院工作,這樣對自己業務提高有好處。你能不能給高書記寫 封信?”
“給高揚?”柏逢時內心裏可不想求他。他厭惡人們依靠建立關係網來謀取私利,從而 最終敗壞了社會風氣。他還認為年青人應該依靠自己的力量和努力,而不應該心裏老想著去 巴結一個人走個後門什麽的。他就說:
“年青人隻要努力上進,在哪裏還不是一樣?省醫院不一定好。也不一定非要上省醫院 不可。”
“可省醫院到底條件好,名醫多,病例多,進步快麽。”小鷹說。
“我記得報上報道過,上海醫學院一個高材生,分到河南一個縣醫院。他堅持顯微外科。 不也搞出了世界水平麽。中國曆史上的那些名醫,像張仲景像華佗,他們都是生活在民間底 層,這才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這才有了精湛的醫術。勤於實踐勇於思考,這才是關鍵。”
“爸,你說的是不錯。主觀條件當然重要,可是外部條件也重要呀。再說,現代醫學與 古代醫學畢竟不同了嘛。”
柏逢時不喜歡趨炎附勢,也不願意給別人製造難題。他也不相信自己一封信就能解決問 題。如果別人不賣你的帳,豈不是自討沒趣?就說:
“小鷹,你這不是讓人家開後門嗎?”
“隻要能找到後門,誰不走後門?爸,咱們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不是常常說,人在社 會中主要就是為了參與財產與權力的分配麽。”
“你說的不錯,人人都希望獲得財產與權力,可是得講規則呀。”柏逢時說。
“可是好多人都不講規則。你講規則不是吃虧了嗎?比如比賽長跑,你老老實實跑,別 人少跑幾圈,裁判閉著眼睛不說,你雖然跑得快,別人卻拿了獎又省力,你說這公平嗎?”
“可是,現在別人亂跑你也亂跑,不是越跑越亂了嗎?” “現在連裁判都插進來亂跑起來,你不亂跑行嗎?” “哎,不能這麽說。要咱們這個國家有希望,就得有個恰當的規則,就得人人遵守規則。
要不然,就永遠亂得沒個完。” “爸,那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恐怕下輩子都等不著了。”小鷹說。 柏逢時不是不知道,自己一個人不走後門,就可以給別人做個榜樣,就可以改變社會風
氣。其實他不願求人主要還是源於他內心裏的那一份自尊。顧玲伸著耳朵聽柏逢時跟小鷹談 話,就不由得插進來說:
“老柏,到了省城對小鷹的業務,以後成家都有好處。現在的年青人哪一個不願意留在 大城市?現在隻要能走後門,誰不走後門?高書記是你的老同學,這點小事,他辦起來不用 吹灰之力。聽說他愛人現在也是醫院的領導,辦起來就更容易了。何況你從來沒有求他辦過 事。我想這件小事對他不算什麽。萬一不行,也就算了。先試試嘛。”
柏逢時聽顧玲這麽說,忽然想起了這幾天老吊在心上的兩件事。一件事是,他想把小梅 的戶口搬到城裏來。他一想起小梅,心裏就覺得不是味兒。他覺得自己虧待了雪英,現在照 顧小梅也算是償了一筆感情債。還有一件事,是香芸生的那個兒子有三十多歲了,自己從來 沒有照顧過。以前曾寄過一點錢,後來自己連自己都顧不著,何況兒子?現在自己的情況好 多了,欠了兒子的那就還給孫子。這兩件事存在自己心裏,七上八下的,說給顧玲,很怕顧 玲不同意。現在顧玲讓他給高揚寫信,他原本不願求人,現在一想,這豈不是一個交換條件 的好機會,就說:
“好,我寫一封就是了。”說罷朝顧玲笑一笑,顧玲也滿意地笑了。
晚上上床以後,柏逢時跟顧玲親昵調笑了一陣子,他估計顧玲不會有太大的情緒障礙了, 就把他想了很久的那兩件事一一地說了出來。原來顧玲緊緊地抱著他,柏逢時隻覺得他說著, 顧玲的胳膊鬆著,他的話說完了,顧玲的胳膊也完全鬆開了。顧玲把他推在一邊,脊背對著 他一聲不吭。柏逢時從後麵抱著顧玲,開玩笑地說:
“怎麽啦?讓我從後麵進?” 顧玲氣乎乎地轉過身推開柏逢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