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朝鑄 - 老爸的回憶
文章來源: wzuo2020-05-07 14:17:40

今早聽老爸提起才知道冀朝鑄去世了。冀朝鑄是著名的翻譯家和外交家,曾經做過聯合國副秘書長。這裏有篇紐時中文版的短文介紹:https://cn.nytimes.com/obits/20200507/ji-chaozhu-interpreter-for-china-during-nixons-trip-dies-at-90/

以前老爸經常談起冀和他們的友誼,這裏就是冀去世後老爸寫的一小段回憶:

說實話,我與冀算相當熟識的。1965年夏,咱們翻譯室與翻譯隊幾十名剛入部的年輕人被派到湖南瀏陽參加社教運動(即四清運動),冀到1966年初春也來到瀏陽,而且分配到我們工作組,還與我在同一家貧農家吃住,我們倆還睡同一張床,隻是兩人頭在兩個方向,互聞臭腳丫子味兒就是了。有人說冀睡覺時必須把眼蒙上,有時找不到衣服或毛巾之類的,往往臭襪子也可用上。對此我可以作證,絕對屬實。我後來出差美國和常駐紐約總領館期間多次與冀會麵,如果是他來我住的地方,我就會馬上回房間取兩三副眼罩給他,因為我當信使時總是坐頭等艙,眼罩每次出差必然得一堆。我每次給他,他都一再感謝,因為眼罩這類小物件沒有地方賣。1966年4月初,我們工作組所在的生產隊意外死了一個地主分子,頭部泡在水塘裏,村裏人把屍體拖上岸,一看頭上有用刀割開一個大口子,頭皮耷拉下來蓋住了一隻眼。工作組認為有他殺的可能,分配大家輪流看守現場,我離得近,負責下半夜,老冀也自告奮勇和我搭伴。誰知4月初清明前後正是下大雨(當地人稱“灌塘雨”)的時節,那天晚上大雨如注,電閃雷鳴,我和冀坐在一個離現場沒幾步路的小山坡上,任憑雷電在頭上哢哢炸響,瓢潑大雨順著腰往下流淌,我們既害怕雷電擊到我們,又怕現場出事,還得不時往下走幾步掀起一張破竹席看看屍體是否還在原地。幸好天蒙蒙亮了,雨也小了些,我們倆才覺得又餓又困。說實話,我和老冀的友情真的是經過磨練了。後來我在紐約總領館結束任期前,給他打電話告辭,他不在家,他孩子接的電話,傍晚他就從佛羅裏達給我回了電話。在整個WG期間以及以後,我與他接觸不多,直到本世紀初,記不清哪年了,在釣魚台大草皮上舉行外交部離退休幹部秋季聚會時,我見到了他,甚是高興。我問他離開紐約幹什麽去了,他說去太平洋一個小島上當大大使去了,說完大笑。聽得出來,他是有怨氣的,但背後的原因我就不甚明了了。

後來我常去美國探親,在那裏我斷斷續續看了幾眼冀的回憶錄,一看便知這是別人捉刀代筆替他寫的,不僅說話語氣不對,用詞也不對,更與我知道的一些有關WG的事實也對不上號。這裏有可能是他自己思想有想不通的地方,也可能帶筆者加入了自己的私貨,而冀又沒有去矯正的想法。

斯人已去,就讓他快快樂樂地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