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鬼談(24)
文章來源: fanwu2021-12-22 09:49:54

盛唐鬼談之二十四不義之財

唐德宗建中年間,隴州五原郡有座道觀,名為太虛觀。這個地方在哪呢,就是現在的榆林市定邊縣。
太虛觀裏麵有幾個道人,修行不錯,能掐會算,周易八卦、奇門遁甲無一不精。
故此來這求簽算卦的特別多,而且也靈驗,大部分事都能解決,名氣越來越大。
定邊縣衙裏有個縣丞,原本在長安做官,後來貪贓枉法被貶至定邊,做了個小小的縣丞。
一個縣之內縣令職位最高,其次是縣丞。縣丞主要管理文書、倉庫等後勤工作,做主的還是縣令老爺。
這個縣丞姓王名安字能辯。
這名字起的太好了,王老爺最拿手的就是幫人打官司。憑著一張嘴,能把活人說死,又能把死人說活。
想當年在長安就有一號,隻可惜過於貪婪,替人家辦事索要報酬太多,被苦主告了,破落至此。
王安來到定邊縣後,那是痛定思痛,總結了一下自己為什麽淪落。
經過幾天幾夜苦思冥想,他好像悟出一個規律。那就是他挖空心思賺了那麽多錢,一文錢都攢不下來。
隻要手裏有錢,必定攤事。
小來小去的就不說了,什麽大門壞了、房屋漏雨、父母生病、媳婦改嫁……不是不是,媳婦改嫁不用他花錢。
就是這意思吧。
最後他被貶這事,原本是收了大大的一筆錢,這筆錢夠他活半輩子的了。
結果花錢的那家不知道抽哪根筋,反手把他告了。該得的錢沒得著,還被朝廷罰了個傾家蕩產,處處透著不對勁。
輔助王安的有個差役,名叫甘多向。王安跟甘多向閑聊,就把這些倒黴事說了。
甘多向說王大人要是覺得蹊蹺,可以去城西的太虛觀找那的道長給看看,想求什麽在那求,保證靈驗。
王安一想也好,都混到這份上了,不求神拜佛也不行了。於是,工休的時候甘多向陪著,倆人就去太虛觀了。
太虛觀裏有位羅道長,甘多向與之相熟,進到觀裏點名要見羅道長。
小道士知道這二位是縣衙裏的人,看衣著服飾就知道,而且甘多向還常來,老熟人。
將二人帶到羅道長跟前,倆人說明來意,王安又把自己的困惑一說,道長問了王安的八字,掐指一算,隻說了四個字:“浮財莫入”。
王安沒明白,想讓羅道長給解解,羅道長什麽都不肯說,讓小道士送客。
小道士引二人出去,王安不死心,又去正殿拜了三清,許了願,又狠心捐了些香資才回去。
小道士在觀裏負責給燈油添油,打掃香灰,擦拭聖像等雜活兒,要忙到很晚才能睡覺。
王安來觀裏那一晚,小道士又去添燈油,走過長廊的時候,看見有兩個鬼在一個大香爐前看賬冊。
太虛觀中的幾位道長都有修行,經常幫民眾跟地府的鬼魅求情講理,小道士見的多了,也不害怕。
其實那些鬼長的並不猙獰,隻要你心中無鬼,他們就顯現的跟普通人一樣。
如果你做了很多虧心事,心中有鬼,那你最怕什麽模樣,鬼就顯現什麽模樣,報應你心中的慚愧。
小道士從倆鬼身邊走過,不看他們的眼睛。鬼的眼睛攝魂,誰做虧心事,誰就容易被攝走魂魄。輕則瘋顛,重則喪命。
其中一個鬼說道:“看那王安,又要聚財無數,爾今日祈求不日既會顯現,福報還不小。”
另一個道:“又有什麽用,他得的都是不義之財,我等用計將其耗盡,才不壞了六道律法。”
那鬼又說:“這麽多錢財如何才能耗光,你我日夜操勞,又不能隻盯他一個。”
另一個道:“不出數日,有狐女修法,魅惑凡夫,咱們假裝不知,等王安的事辦得了再驅之出境。”
小道士聽的有趣,不覺停了腳步,看二鬼還有什麽詭計。
二鬼覺察旁邊有人就不說話了,合上帳冊,狠狠瞪了小道士一眼,飄走不見。
再說王安回去之後,果然好運連連。
五原郡有個大煤窯,煤窯所處的這座山是一個財主的,而開采煤窯的是另一個人。
那年頭煤炭還不盛行,因為運輸困難。您想想,在五原郡拉一車煤去長安,賣煤的錢還不夠給馬買草料的呢。
但當地人習慣用煤,供不應求。
時間一久這財主琢磨過味兒來了,山是我的,租給你才那麽幾個錢。雖說當時沒覺得這山有什麽用,禿山啊,誰知道現在值錢了,不行,不租了,得要回來。
開煤窯這位也不幹啊,租期還沒到呢,憑什麽還給你呀。為了開這個煤窯,我二大爺把命都搭上了,不給!
結果鬧上了公堂。
縣令一聽這案子怎麽判呀,怎麽判都不公平。這樣吧,把山封了,誰都不許染指。
大老爺倒省事了。
王安聽說這事,這是個來錢道兒啊。他讓甘多向去找兩家說和,拿出三層得利交給官府,一層給那財主,開煤窯那位可以接著挖。
那倆人一想,這總比封山強啊,就同意了。
回頭王安又找縣令,說以後賣煤的錢給縣令一層,再也不鬧事了,望大老爺開恩。
縣令當然樂意,這煤窯就又開了,王安是日進鬥金。
五原郡這小地方也沒有好玩兒的,除了喝酒賭博就是逛窯子,窯姐說話又那麽怯,淨是倒口,他也沒興致。
滿身的錢花不出去,很是寂寞。
忽然有一天甘多向告訴王安,說從長安來了位姑娘,那個漂亮啊,許多有錢人都去捧場,錢少了院門都進不去。
王安正閑的屋脊六獸,一聽這事眼睛亮了。
嗯!在哪呢,我得來來!
那座妓院叫翠芸閣,新來的姑娘叫秀娥。
王安帶足了錢,進門就一擲千金,別的嫖客當場失業。都沒他錢多,王老爺獨占鼇頭。

嗬!這錢花的痛快,秀娥姑娘不但長的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喝酒賭博無一不通,炕上那點事更別提了。
這把王安快樂的,館子吃窯子睡,足足幸福了小半年。
歌管樓台、聲色犬馬,王安可就把羅道長送給他的四個字忘了。
這一天又該小道士晚上添燈油,路過長廊又看見二鬼。敢情長廊是人家辦公室。
一鬼道:“日子差不多了,王安的福報即將用盡,是不是該收他了。”
另一鬼道:“福報確是盡了,可他的錢用不盡啊。”
那鬼道:“這還不容易,斷他財路,敗他家財,月末清帳。”
小道士聽明白了,這是要結賬了,嗬嗬的笑。二鬼聽見笑聲極不耐煩,哼了一聲走了。
第二天,煤窯傳來禍事,坑道坍塌,砸死雇工兩人。煤窯主和那財主被告到縣衙,雙雙入獄。
王安為了擺平這事,上下打點花了不少積蓄,總算把這難躲過去了,可手裏的錢也不多了。
手裏這點錢不夠睡秀娥的,老鴇子不讓他進門,秀娥也不見他。
王安一股火上來,高燒不斷。
請來郎中瞧病,郎中說出病因,王安嚇個半死,他染上梅毒了。
這病縱是神仙也救不了,可憐那王安,剩點錢到處求藥花個精光。死後連口棺材的錢都沒剩下,末了還是甘多向發送的他。
縣丞的死信傳到太虛觀,小道士問羅道長為何王安死的如此淒慘。
羅道長說王安命中富貴,都是投胎之時已定。他的不義所得不該歸他,故留不住。
而且強取豪奪觸怒冥府,按律他的福報就已打了折扣,再加上管帳的鬼差恨他害人,就催動因果。
本來還有四十年陽壽,而後壽終正寢,卻被紙醉金迷所誤,頃刻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