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連升生妙計馬前卒有望
肇諒講完了,還挺熱鬧。 連升聽完看著肇諒直翻白眼兒,他沒聽出來這件事跟自己要遇到的事有什麽相幹。 按肇諒的話,遇見土匪不可以跑,得跟他們拚命。這麽傻的人隻能是鏢師,他就一順路幫忙的可用不著。 但這事最後結局挺好,東西要回來了,這個自己也做不到。護送這些東西不是他分內的事,他隻是湊個熱鬧,沒什麽責任。 但肇諒講的這件事,讓連升琢磨個事。 想保證尤知府的家財安全無恙,找那個奉北鏢局的田五牛多好啊,何苦自己冒這個風險呢。 如果奉北鏢局接了這活,那連升就可以找個理由不隨車馬隊伍出行,這一難也許就躲過去了。 肇諒不知道連升為什麽詢問土匪打劫的事,一時也想不明白這裏麵有什麽因由。 連升好像有了主意,臉上有了笑模樣,端起酒杯敬了肇諒,一仰脖就喝了。而後起身告辭,轉眼就沒影了。 肇諒看著麵前的酒菜,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這裏麵隱藏著什麽事。 把剩的酒菜吃光,肇大爺跟店夥計要了間上房先住下,他合計著明天出去瞧瞧。 天下大亂,官府也不找自己麻煩了,他得學摸學摸哪有發財翻身的機會。
連升回到龔慶有府裏已是傍晚,一進門就有仆人告訴他,龔師爺正在書房等他呢。 連升也沒來得及回屋換身幹淨衣服,帶著身酒氣就奔書房來了。 進得書房給龔慶有請安,龔慶有一鼻子就聞出來連升有酒氣。於是問道:“近日這麽忙,怎麽還有閑工夫喝酒,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利索了嗎?” 連升聽出來龔師爺不高興,連忙答道:“這不要走了嗎,偶遇一故舊,非拉著喝兩杯。沒敢多喝,隻是喝急了點。” 龔慶有不再問了,命仆人上酒菜,倆人在書房裏擺了一桌。 酒菜上得,龔慶有先給連升滿上,敬了三杯,感謝連升這些年鞍前馬後效力。 這三杯喝完,連升又回敬了三杯,感謝龔師爺多年的照料提攜。 此刻二人已不是主仆關係,就跟親兄弟一般,也仗著酒精上頭,倆人沒有隔肚皮的話,什麽都敢說了。 龔慶有對連升屬實不錯,本來辭退連升是放他條生路,誰知道哪天奉天城裏的革命黨起事。 官府中人生死未卜,連升沒準兒跟著丟了性命,他還是早早還鄉為上。 可湊巧趕上尤仲文搬家這事,龔慶有跟尤知府舉薦連升也是沒法子。 如果不主動舉薦,日後尤仲文知道了連升也是這幾天回老家,那必定嫉恨龔慶有。 本來尤知府就已經對龔慶有不放心,這批財物再有個什麽閃失,這倆人都擔嫌疑。 龔慶有把心中所想跟連升一說,連升暗自哎呀一聲。 這可真是無事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怕什麽來什麽。龔師爺一番好意,讓連升跟隨是為了避嫌。 可龔慶有哪能想到,高字號要打劫知府老爺,他連升還算是個內應,避嫌恐怕是避不成了。 倆人喝著酒,東拉西扯的閑聊。 連升也擔心龔慶有的安危,他不知道南方那些革命黨到底能鬧多大,要是真如龔慶有擔心的那樣,那龔師爺也是性命不保,如其這樣,還不如一起跑了呢。 “師爺,你說這革命黨要是把大清的江山占了,是不是也得擁戴個皇上。您那的消息多,眼下帶頭起事的是誰呢?” 連升這麽一問,龔慶有搖搖頭。 “這次不同往日,嘩變這些人沒擁立皇上,聽說是要搞什麽共和。” “共和?”連升沒聽明白。 “沒皇上鬧什麽勁兒啊,這共和……是大夥把大清江山分了?” 龔慶有好像也不太清楚,擺擺手:“不說這個,總之這回跟再早的改朝換代不同。大明替代蒙元,大清占了大明,這次滿不是那麽回事。咱們也甭費那心,你趕緊回鄉躲著,我找機會也遠離這是非之地。” 龔師爺也要跑,連升心裏稍微有些安慰。可眼前的急事不是跑不跑,而是後天出奉天就有災禍,人家高字號在半道等著呢。 這倒也好,自己倒是不用回老家了,在城外轉一圈就又回來了。 連升琢磨半天,憋著的話不吐不快,一咬牙,把心中所想照實說了。 “師爺,有句話我不說不行。” 龔慶有斜眼看著連升。 “這些東西價值不菲,就憑尤大人的親兵衛隊恐難以護送。聽說土匪最愛幹的活兒就是打劫官府,再加上現如今兵荒馬亂,那些土匪必然膽大,我隻怕咱們這一行人都進不了山海關。” 龔慶有放下手中的筷子:“你有何高見啊。” 連升也不客氣,就把請鏢局押鏢的事講了一遍。還特意點名奉北鏢局,說那有個叫田五牛的鏢師,武藝超群,還在江湖上有麵兒,請這些人來護送,才是萬無一失。 龔慶有聽完這席話笑了。 “連升,你打哪聽來的這事,那田五牛多大年紀了你知道嗎?” 這個連升還真不知道,肇諒沒說這事是哪年發生的。 龔慶有道:“那是道光年的事了,田五牛現已是七十有餘。鏢局早就不入山海關了,一入關就有火車,誰還用馬車送金銀,都用銀票了。” 龔師爺說的對,連升也明白。但這回尤知府的東西都是大件,關外沒有火車,不使馬車運不回去。 哪怕找鏢局押送東西到山海關也行啊,總比半路被劫要好吧。 連升知道有危險,龔慶有可不知道,所以對連升的建議沒當回事。 連升心想龔師爺待自己不薄,讓自己跟著馬隊走也是為了給自己開脫。可師爺他不知道啊,自己跟胡子是一夥的,一但遇上高字號,自己就得上山,如此一來倒是把龔師爺害了。 那位問了,這連升非得當胡子?不上山不行? 倒是也行,他認那幹爹不作數,媳婦不媳婦的不打緊,遇上胡子就得拚命。 話說回來,當初他認高才承當幹爹,也是沒辦法的事。天下有倆夥兒惹不起,一是官府二是胡子。 胡子頭說的話也是金口玉言,人家認他當幹兒子,他不願意行嗎。 這事壞就壞在連升做夢也沒想到,尤知府的財物讓他護送,做夢也沒想到幹爹早已得到風聲,說什麽都要幹這一票買賣。 他連升攔不住尤知府,也攔不住高才承,兩頭為難,這可怎麽辦呢。 龔慶有倒是明白連升的心思,怕死,怕遇上胡子。他也知道就尤仲文的這點親兵衛隊,遇上胡子都是白給,沒一個能打能殺的人。 用官府的儀仗隻是為了嚇住胡子,告訴他們東西是官府的,敢下手這事沒完。 而且還不能借用巡防營的人馬,巡防營要是看見尤仲文的家底,隻怕比胡子下手還快呢。 理兒是這麽個理兒,但如果請幾個鏢局的人,事先封住他們的嘴。帶著他們一起入山海關,真要是遇上劫匪,說幾句好話通融通融,也可能事半功倍。 想到這龔慶有道:“你剛才所說不無道理,明日你我麵見尤大人時,與大人商討一番,請知府大人決斷。”
烏四爺派小炮台去找連升,想打聽打聽尤仲文府裏頭折騰什麽呢。是不是南方革命黨鬧的真是太凶,知府老爺準備逃走了。 不用說呀,尤仲文要是都準備逃走,那大清朝一定完了,他烏臨江這王爺也做不成,就該早做打算。 連升白天沒在衙門,也不在龔府,小炮台上哪找去呀。折騰了大半天,晚上回酒鋪子稟告四爺,人沒找著。 四爺這個氣呀,數落小炮台一番。也沒別的轍,他不能大晚上的去龔慶有家裏找連升,那叫什麽事啊,跌份兒。 琢磨了一會兒也沒什麽好辦法,等明天再去尤仲文府上看看。要是遇到連升就打聽打聽,遇不上就算了。
馬前卒在撫順住店,聽店老板說奉天巡防營裏有兩支新軍,其中一支新軍的統領叫張榮。 張榮有個妹夫叫侯七,這侯七還是尚三爺的朋友。 馬前卒心想這都是天注定的事,老天知道自己遇到坎兒了,早早的安排了個尚三爺陪著自己。 這位爺除了惹事什麽用都沒有,自己跟著操了不少心。可冥冥之中這人卻有大用,他能幫自己找到奉天新軍,幫自己聯絡上反抗清庭的力量,三爺雖然孟浪,但卻是自己命中的貴人。
這條道兒是馬前卒在奉天城裏唯一的機會。 同盟會在關內已經動手,沒準正等著關外三省起事,時不我待,不能再等了。 馬前卒謝過店老板,趕緊回客房找尚三旗。 三爺酒足飯飽正睡的高高的,那是鼾聲如雷。 他累呀,屁股上的傷不算,這幾日提心吊膽,眼下總算回到老巢。 在撫順這一畝三分地,可不是誰想逮就能逮他的,他有朋友,有靠山。 靠山是誰呀,八成就是那位侯七爺吧。 馬前卒進屋點上油燈,舉到尚三旗跟前。 “三爺醒醒,三爺醒醒。” 尚三旗正睡的踏實呢,馬前卒這麽一叫, 他雙眼圓睜:“怎麽了,官府又來 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