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群雄傳(9)
文章來源: fanwu2021-08-13 07:10:23

第九回 因禍得福尤知府建功

祥德旅館的老板想給救助的這位“路倒”做個登記,這位爺身上剛有點熱乎氣就要住店。
本來大祥心裏覺得別扭,有股說不出來的惶恐。怎麽呢,這位身上有百兩紋銀,可差點就凍餓而死,雖說天氣嚴寒,可您兜裏有銀子哪會落到如此田地。這裏麵必有蹊蹺。
買賣人說買賣話,不能看著送到眼前的銀子不賺,那就是沒有職業道德。為安全起見得詳細登記,這要換做熟客,草草寫上幾筆也就完了。
正當大祥要問馬前卒家鄉在哪的時候,呂師傅闖了進來,說街麵混亂,好像出了什麽事。
怕什麽來什麽,冥冥之中發生的一切都與闞雲祥的預感吻合,今天就不是什麽好日子。
大祥也沒說話,撇下馬前卒往前廳跑。跑到大門口,從門縫向外看,好家夥,街上夠熱鬧的。
前廳的掛鍾指向十點,一般這時候城裏的人都睡倆來回了,那是萬籟俱寂。所以街麵上有點動靜就顯得異常嘈雜。
大祥看見街上有六扇門的捕快,正帶著守城兵丁挨家挨戶敲門。
這條街上大多是店鋪,都已經關張上板。官差老爺們敲起門板來那是毫不客氣,跟拆房似的,固此讓人覺得害怕。
店裏的仨人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有幾位客人也被吵醒,披著衣服到在前廳。
“幹嗎呀這是,大半夜發什麽癔症,尤知府他爹走丟了。”
說話的是位中年人,五十上下的歲數,披著件舊棉袍,辮子也沒梳,那真是長發披肩,咋眼一看就跟厲鬼相仿。
大祥頭都沒回:“他爹走丟了也是吃了你的假藥,再胡咧咧把你送出去幫著找爹。”
那人笑了,轉頭看著二德:“幹嗎呢,你還拿毛筆了,會寫字了,兩天不見長能耐了你。”
二德白了這人一眼,把毛筆搭在硯台上,從櫃台後麵轉出來,也想趴門縫向外看看。經過那人身邊的時候,故意撞了他一下。
那人瘦弱,身體搖晃:“哎!你傷了我可不行,你得給我養老!”
呂師傅從後麵上來推開這人:“去去去去,攪和什麽呀,沒看見街上搜人呢,第一個就逮你這賣狗皮膏藥的。趕緊死覺去得了。”
那人覺得無趣,轉身往回走,嘴裏可不吃虧:“不逮義和團餘孽,逮我這懸壺濟世的,還有沒有天理。”
呂師傅正要跟他理論,大祥拉了他一把:“這是又要抓人,都別看了,回屋睡覺。”
二德說:“哥,墨研得了,你還登記不?”
大祥看一眼櫃台上的賬冊,心中一緊,對呂師傅道:“你趕緊回屋睡覺,外麵怎麽亂也別出來,要攤事。”
呂師傅也好像明白了,點點頭走了。二德沒明白,還往門口湊,想等他哥挪開位置他往外瞧瞧。
大祥看著二德氣就不打一處來,今天如有禍事皆因二德而起,這是前世欠了什麽孽債。
“還往前拱什麽,趕緊他媽死覺去!”
二德莫名其妙,怎麽了這是,又踹人又罵娘的,我他媽不是你他媽嗎,少吃了兩塊軟炸裏脊至於嗎。
那麽說街麵上是不是在抓人,還真是。
為什麽抓人,抓誰。這事與一人有關,與誰呀,不是旁人,正是我們的好漢爺尚三旗。
話說尚三旗在天合當連同三櫃一起被捕,外帶張樹傾、郝如春、二櫃、小夥計一幹人等全帶回去了。
湯耀珍不是天合當的人,捕快們也都認識他。
首先湯耀珍有功名在身,奉天城裏這種身份的人不多。其次,湯先生又是尤知府的同窗,這件事官場的人都知道。
所以,捕頭對湯耀珍挺客氣,湯耀珍也知道自己攔不住這夥人。捕快前腳一走,他就奔尤知府家去了。
捕快當中有個頭兒,相當於今天的探長,辦案抓人都得他領著。此人姓郎,名為郎桐,正宗女真人。往上數八代,跟努爾哈赤的祖輩一起狩過獵。這都是他自己說的,無從考證。
郎頭今年五十幾歲,在衙門裏混了小三十年,裏裏外外的事沒有辦不明白的,深受尤知府喜愛。有郎頭在街麵上的這些事不用操心,正可謂外事不決問郎頭,內事不決問老龔,尤知府踏踏實實的享樂就成。
本來今天過臘八節,郎桐可沒回家,跟幾個朋友在酒館喝酒。
他這幾個朋友可不簡單,在奉天城裏有名有號。遠了不敢說,中街、南市場、北市場可都有頭有臉。說白了就是地痞流氓。
幾個人正喝著酒,有值更的捕快來報,說中街天合當有人報案,有人當賣四品官員暖帽上的頂珠。
郎桐一聽犯難了,怎麽呢。
奉天城裏的四品官隻有一位,那就是當今知府尤大老爺。甭說,頂珠是大老爺的。可大老爺從沒說過丟頂珠的事,今天有人當賣頂珠,這說明裏麵有大老爺不願他人知曉的隱密。
有人報案就得捕人,想裝不知道不行,可把人抓過來又怎麽辦。
跟大老爺邀功,說您丟那珠子找到了,人贓俱獲。大老爺有否獎賞不知道,回頭有人密奏朝廷,告尤知府丟失朝廷官飾不找不尋,等民間抓到賊人才當成案子辦,那這簍子捅大了。
郎桐不敢怠慢,回衙門取了火槍,帶上弟兄就到在天合當。
一到天合當,別的不問,先透過門縫看看裏麵的賊。這一看郎桐心裏有數了。
賊人分三六九等,有的彪悍有的猥瑣。啥人啥對待,彪悍的要用強,連打再嚇唬,必須一擊得手。猥瑣的就沒那麽費力,上去倆嘴巴就鎖走了。

今天一看尚三旗,郎桐心中一顫。這怎麽可能是個小毛賊呢,這位是胡子呀。看此人身行氣度絕不是小偷小摸之徒,難道說大老爺被胡子劫了?不可能啊,知府衙門的親兵衛隊不是白給的,再說柳子哪有搶劫知府老爺的膽。
這事太蹊蹺,先拿人再說,問清了再報知大老爺,就是這個主意。
郎桐帶人進去就把尚三旗拿了,至於天合當的人也得帶著。三櫃通匪,他是跑不了了。小夥計也在現場,算做同案,其他人跟著問話。
就這樣,呼啦啦,一幫子人都帶回班房了。
回到班房,郎桐單獨審問尚三旗。此時的尚三爺可都捆著呢,腳鐐也紮上了。
那位問了,不就一珠子嘛,還上鐐銬,至於嗎。
此珠非彼珠,這是皇上家的珠子,雖說皇上沒掏錢,可冠名權是皇上的,那叫禦賜。偷這顆珠子就等於進皇上家搶東西,您想想罪過小得了嗎。
其實呀,將尚三爺五花大綁、手銬腳鐐,不為別的,隻是怕他反抗。您琢磨琢磨,就三爺這塊頭,班房的捕快串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個兒,擎等著吃虧呢。
尚三旗被捕不是頭一次,再早前因打架鬥毆沒少被衙門綁走,所以他並不害怕。隻是以前單單用條鎖鏈象征性的往脖子上一套,拉著就走。
今天幹嗎呀這是,這套家什是製死囚的,不就一顆珠子嗎,有這麽大罪過嗎。
三爺哪知道,他偷珠子案發,按律沒有死罪,至多也就是發配充軍。可他不死知府老爺就得死,因為知府夫人比大清律還狠著呢,留著尚三旗這活口,知府老爺就死路一條。
郎桐屏退左右,把尚三旗綁在牢房的刑住上,手裏握著皮鞭,冷笑瞧著三爺。
尚三旗還真沒怕那鞭子,都什麽呀。爺在山裏與狼蟲虎豹抻練,猛獸一擊豈是皮鞭可比,拎條鞭子嚇唬誰呢。
雖然鞭子不足為懼,可後麵會動大刑,那就不是皮肉能扛的了。光棍不吃眼前虧,還是想轍脫罪為妙。
郎桐看尚三旗臉上表情不斷變化,知道他有些恐懼,當下正是問話的好時機。
“叫什麽呀,家哪的。”郎桐問。
“回老爺話,小的尚三旗,撫順衛人,捕獵為生。”尚三旗答。
一聽這口風,就知道是個小賊。郎桐心裏有了底:“這珠子哪來的?”
“撿的。”尚三爺也沒含糊。
撿的?郎桐心中暗笑,找打呢是吧。把老爺當三歲孩子哄,這麽窮對付也想過關。
今天的事得速速審出結果,天色已晚,還得跟龔師爺稟報,最後大老爺裁定,可沒工夫哄他玩。
“尚三旗,實話告訴你,珠子是奉天知府尤大老爺的,你偷盜銷贓按大清律當斬。要是如實說呢,我在大老爺麵前求情,至多也就判你個充軍。
看你這身段在軍中沒準還能立功,這就叫因禍得福。你自己琢磨琢磨吧。”郎桐話說完,盯著尚三旗。
尚三旗可沒料到珠子是奉天知府的,腦袋轟的一聲,這下完了。
雖然三爺不懂大清律,可偷了當今奉天頭把交椅的物件,那準沒好啊。
可轉念一想不對,知府老爺是八人抬的轎子,自己那天偷的四人抬轎子中的東西,那絕不是知府的,是縣令的,這貨想騙自己。
再者說,還什麽軍前效力。爺要是想從軍,二十年前就進八旗軍了,那軍中是好人待的地方嗎。自己還是個囚犯,送死吃苦的事還不都是自己的,不成。
瞧見沒有,沒見過世麵就是吃虧。按尚三爺的知見,他還想跟衙門掰扯掰扯,這一念恰好中了郎桐的圈套。
尚三爺道實情,惹下殺身 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