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持續顯靈的菩薩
文章來源: fanwu2020-12-30 11:00:58

屋裏的氣氛又歸於冷淡,每個人都有心事,誰也沒有妥協的打算。整個事件的焦點就是範五,對於一個憑空插足於這個世界的外人,跟誰都沒有交情,誰又願意體諒他的苦衷出手搭救呢。
範五看著文瀾,近乎哀求,文瀾卻沒領悟到範五的意圖。不是誰都可以見到韋向天,既然範五跟這幫奉天人這麽熟,韋大當家盼望見到範五,這是一種榮譽,哪有不想去的道理。
絕望之中,有個聲音讓範五重燃生的希望。
那個人說:“範先生好人啊,對我們家少爺關愛有加,應該在府上多住幾日,讓我們家少爺盡些地主之誼。”
說話的是老管家文全。這把範五感動的,瞧見沒有,還得是老先生,人家看出來範五想幹什麽了。
文瀾回頭看了一眼文全,文全朝著文瀾擠了擠眼,這下文瀾才算明白怎麽回事,忙接茬道:“老管家所言極是,範先生賞臉在府中多住幾日,在下還有話要跟先生詳談。”
招啊!!就要這個!
範五的眼睛裏又閃耀出重生的光芒,終於有一根稻草供他拉扯,雖然草有點老可韌勁十足,小胖子也拉不斷。
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愁,三爺發現苗頭不對,如果文老爺強行留下範五,他回山上沒法交代,想扯謊都不行,還有個夥計已經逮上山了。
三爺放下酒杯,站起身:“文老爺,這樣恐怕不好吧。我已差人回山稟報,大當家的還等我帶人回去呢,範爺留你這,我不好交差呀。”
文瀾也站起身:“三爺,有什麽不好交差的,過幾日我送範先生上山,正好也去看看韋大爺,他不是也想我了嗎。”
文瀾為範五說話,範五有了底氣,於是斜眼看著三爺。文老爺發話了,怎麽著,不給麵子嗎,文瀾與韋向天的交情是你一個腿子能攪和的嗎。
三爺臉脹通紅,有火發不出來,正此騎虎難下之際,屋外跑進一個家人,滿臉的驚慌。
“老爺,不好了,日本師團的兵正向這邊來,幾位大王得躲躲呀。”
範五覺得奇怪,一個家丁怎麽能看出來是日本正規軍,而不是憲兵隊的人,這有什麽區別呢?
三爺一聽這話,火氣可算發出來了:“操!來的這麽快,死個把人至於嗎!”這句粗口算是把不能帶範五走的怒氣發泄了一半,可心裏還是不服。
文瀾忙吩咐道:“把馬匹帶到後門,送幾位大爺快走。”文全跟那個家丁快步出門向後院走,三爺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幹了。
“文老爺,我們先走一步,範爺騎術不精,上路不跟趟,有勞文老爺招待幾日,過了風頭我再來迎範爺回山。”
說完一招手,幾個嘍囉慌慌張張的跟在三爺身後跑了。
咦?真是跑江湖的人啊,場麵話說的漂亮,還什麽範爺騎術不精,你把我橫擔在馬上啊,你們土匪搶人的時候不都是這麽幹的。不敢駁文老爺麵子就明說,給自己找台階的水平真不低呀。
菩薩顯靈,這一劫度過去了,範五滿心歡喜,暗念阿彌陀佛。
文瀾示意範五坐下,又命人重上酒菜,兩個人把酒滿上,靜靜的坐著,都不說話。
眼下文瀾想的是如何應對日本人,而範五想的是災難還沒過去,送走了凶神又來惡煞,日本人比土匪還難對付,他們聽不懂人話呀。
文瀾怕範五害怕,安慰道:“範先生,不用慌,日本人在我這不敢造次,我姐夫認識他們大佐,你且放寬心。”
石奉山認識日本大佐?認識菅直?這倒也不算什麽奇怪的事,但兩本書裏的人物有了交集,他們是怎麽搭顧上的呢。
關於家丁怎麽識別日軍這事是個謎團,必須問問。
“文老爺,您的家人怎麽能夠看出來往這來的是日軍師團的人,卻不是憲兵?”
文瀾覺得範五的問題有點奇怪,略感驚訝的看著範五:“師團的人出門開汽車,車上插軍旗,車頂還架著機槍。憲兵隊出門騎馬,沒有機槍。”
範五實在想不出居然是這樣分辨的,這事還真沒注意過。
沒等範五恭維幾句,院子外麵已經傳來汽車的轟鳴,日軍到了。
範五很害怕,他害怕鬼子當中有在苞米地遇見過的日本憲兵。那要是看見他可麻煩了,他說自己是南京政府派來的密探,結果說完憲兵就被胡子一勺燴了。如此一來隻能說明範五這個密探是土匪那頭的,那可死路一條了。
文瀾端起酒杯,家人們還在不斷的上菜。
“範先生,喝酒。”文瀾把酒杯雙手舉到麵前。
喝酒喝酒,範五一隻手拿起酒盅,哆哆嗦嗦跟文瀾碰了一下……
沒等酒到嘴邊,一大群日本兵已經衝進院子,領頭的是位大個子日本軍曹,看服飾和徽章應該是個小隊長。
小隊長大步走上台階,進到客廳,看了眼文瀾,又看了眼範五。
文瀾起身:“閣下興師動眾有何公幹嗎?”
小隊長說:“一小股土匪襲擊憲兵隊,我奉命搜查,你的府上也不例外。你見到過陌生武裝人員嗎。”
日本人還挺客氣,搜查還找個理由,打個招呼,不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出手便是雞飛狗跳。
文瀾笑道:“土匪怎麽敢進我家院子,我這有護院家丁,個把土匪未必是我對手,我這院子就沒有不請自來的。”
小隊長白了文瀾一眼,他聽出來了,文老爺嘴裏的不請自來是說他呢。
範五低著頭,不敢看這小隊長。小隊長卻走到範五跟前:“你叫什麽?”
我叫什麽?範五最煩別人問這個,雖然這個比問你是誰要禮貌的多。
“我叫範五。”範五說。
小隊長臉上掠過一絲笑意,抬頭對文瀾道:“我要單獨問問這個人,請你回避。”

文瀾一驚,單獨審問範五?這位爺什麽都不懂,稍一嚇唬再說錯話,那可要了命了。
“這位是我的客人,也是奉天警備局原局長石奉山的朋友,也是菅直大佐的朋友。”
文瀾一口氣弄出一大堆朋友,小隊長根本不理,示意文瀾快出去。文瀾哪肯出去,大聲道:“這是我家,你要問什麽我得陪著,別嚇著我的朋友。”
這就叫義氣,範五非常感動,沒想到文瀾是這樣一個有氣節的人,自己的筆真是瞎寫,罪過呀罪過。
小隊長已經不耐煩了,揮揮手,上來兩個日本兵把文瀾叉了出去。文瀾本想喊叫些什麽,又忍住了。
屋外的日本兵從外麵關上屋門,範五的心提到嗓子眼兒,心想這回完了,呆會兒小隊長一嚇唬自己,自己馬上就交底,什麽都說,不用打就說。
過了半分鍾,小隊長沒說話。範五慢慢抬起頭,看見這日本兵正朝他笑。奶奶的,笑什麽呀這是,我臉上有花嗎?
“五爺,我是忠木呀,你不記得我了?”
忠木?忠木是誰?範五腦子裏蹦出一個名字:忠木敬三。
是那個……在長春被範有皓襲擊的日軍車隊中的司機,差點被凍死,是範有賢救了他。
哦……這人是忠木,他把自己當成範有賢了。
希望,人在有希望的時候就會熱血沸騰,所有掃興的事都已忘記,他自己是不是創世主還不知道。但他是忠木敬三的救世主這事,已經寫在書裏,白紙黑字。
“忠木敬三,你還活著?”範五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忠木皺著眉頭,小聲說:“五爺,您不是在奉天城郊升天了嗎,皇軍的軍報早就報道過了,您這是……”
遇見熟人是件非常麻煩的事,就算是個能夠救命的熟人。又是無法解釋,無法提供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
“我……我轉世了,轉世,明白嗎?”
範五在鬼子兵麵前得承認範有賢轉世,這種扭曲的人格讓他心力交瘁。終有一天他會處於混亂之中,他記不住應該在誰的麵前是轉世範有賢,在誰的麵前應該是老徐大院的範五。
忠木當然明白轉世,在日本文化裏也有轉世一說。不過當他真的見到轉世之人也是驚詫不已。
“恭喜範五爺轉世。”忠木深鞠一躬。
範五不知道該怎麽回禮,日本人怎麽敵我不分呢。範有賢殺日本人,這位日本人還在這恭喜,難道隻是因為是救命恩人就置同胞生死於不顧了?
“忠木君,此事還需保密,你地明白?”範五故作懸疑。
“範五爺,您還要繼續反日大業嗎?”忠木問。
這可怎麽回答,答是不行,一下就成敵對了。答不是也不行,範有賢怎麽可能不反日呢。
“我此次臨世是來登城隍位的,奉天城隍,救黎民於水火,你們日本把中國人害的太慘了。”
範五的回答本質還是反日,想救中國人不反日也不行啊。
忠木卻不這麽想,他基於對範有賢的信任,已經認為範五爺封神了。神是不需要舞刀弄槍的,那麽他與範五爺不會在戰場上相見,不對壘就不存在敵對,範五爺不是日本帝國的敵人,這就好辦了。
“範五爺,以後在奉天城還請您多多關照,就像從前那樣關照在下,在下感激不盡。”忠木又鞠了一個躬。
範五洋洋得意,瞧見沒有,菩薩顯靈。想留在文府就能留在文府,想安然無恙就能安然無恙,沒有菩薩保佑能這麽順嗎。
這會兒範五已經把跟老李慪氣的事全忘了,一切那麽順,選擇拜望文瀾沒有錯,用不著後悔。
本來範五還想再吹幾句,屋門忽然打開,進來一個日本兵,跟忠木說了幾句。忠木對範五道:“怎麽回事,文先生還要帶著護院家丁圍攻皇軍?”
天那,文大老爺,別裹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