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剛在Youtube上看完《什刹海》，Youtube就開始不斷推薦中文電視劇。有一天發現《回首黃土地》，很多年以前看過，具體劇情已經忘記了。因為在那片黃土地上度過了5年青春歲月，在那黃土地上兩次幾乎喪命，對那裏的一山一水情深意長，忍不住又了看一遍。

這部劇講的是六名北京知青在陝北一個叫峁塬的小村子裏的故事。峁塬簡直就是我們的插隊村子西塬的翻版：離縣城80裏路，百十來口人，風調雨順的年成麥子畝產不到100斤，一天工一毛七，一年下來掙一二十塊。劇中的黃土高原景觀處處把思緒帶回到那個年代。勞動場景也很真實，起糞、拿糞、坕地、趕著毛驢去拖水都是我們當年幹過的活兒。坐在炕頭撓癢癢、捉虱子，打架鬥毆、偷雞摸狗、扒車回北京都是別的知青劇中不多見的。《血色浪漫》《知青》都有陝北插隊的情節，但都是大故事裏的插曲，有誇張和粉飾。更多知青題材的劇本美化了那段曆史，為上山下鄉歌功頌德。《回首黃土地》從頭到尾真實地反映了當年北京知青在陝北的艱苦生活，徹底揭露了中國農村底層老百姓的貧困和掙紮，大實話和“反動言論”不少，難怪被打入冷宮。

全劇沒有一個完整的具體故事，從日常生活的瑣碎小事中記述了北京知青到了山溝裏是怎麽生存的。很多微小的細節和短小的對話非常逼真，隻有經曆過的人看了，才會情不自禁的說，嗯，就是那樣。劇中也描寫出了知青在教育、醫療衛生、科學技術等許多方麵對農村做出的貢獻，但沒有宣傳的味道。雖然還有藝術加工的痕跡，還有遺漏的枝節，結尾富有戲劇性，但畢竟這不是紀實片，總體來說就是兩個字：真實。

除了窮苦、落後、愚昧、饑餓、死亡，貫穿全劇的一個主題是善良。沒有在陝北生活過的人是體會不到陝北老鄉的淳樸和善良。這種淳樸和善良是遠離城市和現代社會塵囂的真情，是兩千年中國百姓的原始民風。盡管老鄉不懂我們為什麽大老遠從北京來，認為我們都是流氓小偷，北京管不了我們才發配到這到這窮鄉僻壤來受苦，但他們仍像親人一樣善待我們，幫助我們。如果說我們下鄉受到了什麽“再教育”，第一就是了解到了勤勞樸實的中國農民是多麽善良；第二是看穿了政府“偉大祖國繁榮富強”“到處鶯歌燕舞”的謊言。

《回首黃土地》是部老片子，不是高清晰度，並不長，共20集。看完之後，覺得還有不足的地方。首先老鄉的陝北話好像經過潤色，雖然用了很多方言，但是不夠，覺得口音也不夠“土”，聽著不過癮（也可能延川方言和我們宜川方言不同）。另外，北京幹部到延安，對知青的生存和前途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和知青同吃同住，有許多精彩有趣的軼事。可惜劇中隻提了一下，並沒有北京幹部的戲，是美中不足。最後，服裝道具欠火候，老鄉衣服上的補丁假得很，知青穿的衣服幾年都一樣，幹淨整潔。記得我們去，頭一年的衣服看上去還人模人樣，幾年後我們都像叫花子一樣。下麵是我一個同學插隊5年後的照片。

雖說峁塬是西塬的翻版，我們的日子比劇中困難多了（寫過很多博文）。我的兩個孩子都是在美國出生的，我從來不跟他們說那段往事。我相信這文城裏有知青後代，說不定也有陝北知青後代，要是想了解父母插隊的經曆，《回首黃土地》是不可多得的曆史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