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我的中國夢
文章來源: 帕格尼尼2018-05-24 15:38:39

不久前,多米尼加宣布與台灣斷交,今天布基納法索也宣布斷交,台灣外交部長吳釗燮口頭請求辭職。台灣連續遭受外交挫折,在國際上越來越孤立,讓我心裏有些憐憫,這是因為我對台灣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或更準確一點說,對台北情有獨鍾。我愛台北沒有任何政治色彩,而純粹是出於對台灣社會、民情和文化的迷戀。

由於工作需要,經常要出差台北。每次都要呆三個星期左右,有機會深度旅遊,讓我深深愛上了台灣。大家說我太傻,去了這麽多次,日月潭、阿裏山、太魯閣這些有名的風景區怎麽都沒去呢?在我看來,台灣最美麗的風景是人。好山好水哪兒都有,走街串巷領略台北人的人情味和公德心,欣賞台北的文明環境是更大的享受。我不但愛台北的美食,更愛台北的文化、社會、環境,愛台北人。

第一次去台北是1990年。那時候兩岸還沒有開放,一個滿口“京片子”的中年人走在大街上不開口則罷,一開口便會引起台灣同胞們的好奇,甚至警覺。台北人不是聽不到“京片子”,隻是說地道北方“國語”的人都是六七十歲的老兵。那次我下榻在圓山飯店,服務員在我背後唧唧咕咕,指指點點,很像是在研究要不要向警方報警有大陸偷渡犯。然而,心存疑慮的台北人對我的禮貌、客氣開始了我對台北的熱愛。

初來台北,漫步在街頭,會覺得台北跟北京不一樣。車輛川流於棕櫚樹下,即不擁堵,也聽不到喇叭聲;機車騎士們戴著五顏六色的頭盔奔馳在大街小巷上,幾乎看不到自行車。路上行人也不像北京那麽多,都自覺遵守紅綠燈規則,甚至到了呆板的地步——分明左右都沒有車輛,行人還是站在路邊等綠燈。地鐵站裏乘客都像螞蟻一般排隊上車,上下電梯。街道都非常幹淨,像是剛刮過大風下過大雨,給人一塵不染的感覺。不管走到哪兒,台北101總是有辦法進入你的眼簾(1990年還沒有101)。高樓大廈之間還有很多破舊的小樓,街兩旁的騎樓即可擋光又可遮雨,香煙繚繞的大小廟宇和十字架高聳的基督教堂星羅密布。街頭巷尾總是可以看到“微笑的女人就是美麗的女人”一類的標語牌…這一切都會讓一個北京人覺得是在異國他鄉。

過一段時間就會發現,台北跟北京有不少相同的地方。早上人們起來晨練,在小區裏的運動場伸展筋骨,大媽們也喜歡在公園廣場跳舞,喜歡京劇的大叔大爺們也找個涼快地方自拉自唱。上班前在小攤上來碗豆漿油條,中午睏了找個平地兒眯騰一會兒。下了班,愛玩相機的背上家夥事出去拍拍照,愛騎車的換上行頭到河邊兜兜風,愛下棋的到公園街頭殺上幾盤,愛唱卡拉OK的就上歌廳吼幾嗓子;狗憋不住了就帶出去遛遛,家庭主婦們到菜市打點瓜果蔬菜;不想在家吃就在樓下小館裏叫上一碗餃子,再來瓶“小高”-小瓶金門高粱,(北京爺們就來瓶“小二”-小瓶二鍋頭)。要是你運氣好的話,天熱小巷子深處還能看見台北膀爺,地上也能找到紙屑等屬於垃圾桶裏的東西。

然而,再呆下去,就會感受到眾多方麵的巨大差異。早上坐公車,司機會向每一位上車的乘客問候一聲“早上好”;坐計程車沒說清楚地址,司機走錯了會向你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沒有聽清楚”。有一次去參觀台北曆史博物館,因臨時修繕提前關門,門衛向我一個勁兒地道歉,好象他做錯事了一樣。有兩次在公共場所看見牆上的照片,問在場的工作人員是在哪兒照的,她們不厭其煩地帶我出去,像導遊指路一般告訴我應該怎麽走,從哪個角度照,讓你覺得隻說聲“謝謝”是對她們的侮辱。我喜歡逛夜市,幾次有人提醒我,“先生,你的背包開了。”在地鐵站,陌生人一句溫馨的提醒你的鞋帶開了,在飯館服務員提示別忘了你的雨傘,在街頭主動問你需要不需要幫忙,那種客氣的語氣,平等待人的態度…沒有韓寒、蔣方舟在台北丟手機丟錢包,失而複得的經曆,但就是以上這些小事讓你怎麽不愛台北人?台北人的客氣讓我這個從小被喝斥慣了的人都有點受不了了。

101廣場是陸客必遊之處,西門町是台北最熱鬧的商圈,一到晚上人群攢動。台獨的標語牌到處懸掛,基督教傳教士用揚聲器傳播耶穌基督的福音,僧人居士默默地站在路口化緣,法輪功成員在抗議迫害的標語牌旁靜靜地盤腿打坐練功,年輕人支起喇叭拿起麥克風,為過往行人演唱流行歌曲,商人吆喝著發送廣告宣傳單,誌願服務者為殘障人和流浪狗募捐,毛派分子揮舞著五星紅旗,高唱“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不同理念與信仰充分享受民主帶來的言論自由,互不幹擾,在五顏六色的巨型霓虹燈下呈現出一派和諧的共存美景。找個地方坐下來,嘴裏嚼著香美的台灣小吃,看著這個燈火輝煌的大舞台上的演出,細細品味和諧的道理,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暢。

台北還有天人合一的美景,市中心的大安森林公園棲息著十幾種鳥類,有小白鷺、黃頭鷺,有台灣特有的紅嘴黑鵯,引來成群的攝影發燒友。公園裏的露天音樂台常常有免費音樂會,夏天晚上蚊子多,公園提供自助免費驅蚊劑。市內路邊鮮花盛開的時候,五彩繽紛的蝴蝶飛來飛去。有一次在台北火車站附近的鬧市逛街,幾隻蝴蝶翩翩飛來,一個小男孩伸出手,仔細端詳落在手心上的蝴蝶的情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貫穿台北的淡水河、基隆河、大漢溪、新店溪河畔有許多賞鳥河濱公園,盛夏傍晚,沿著河邊散步,微風佛麵,驅趕暑氣,遠處薩克風的樂曲伴隨著鳥叫蛙鳴,聲聲入耳,好不愜意。

天色將暗,不管你是在捷運站回家的路上,還是在購物中心采購,還是在公園散步,還是在河邊騎車,常能聽到悠揚的音樂。市政府認證的街頭藝人為人們掃除一天的疲勞,演奏各種樂器和音樂。我見過小提琴、手風琴、長笛、二胡、吉他、薩克風等,演奏古典名曲和台灣民歌。台北常下雨,人們出門都習慣帶傘,萬一下雨忘了帶傘,處處都有“愛心雨傘”,用完歸還原處。有人說,公共廁所是一個國家文明程度的標誌,台北的文明可通過捷運站的公廁窺見一斑–沒有臭味,沒有蒼蠅,地麵沒有水跡,更沒有汙跡,便池像是剛有人擦洗過,保證隱私,提供手紙和洗手液,牆上掛著帶鏡框的風景圖片。

2009年去台北,正值大陸客席卷台灣,到處留下“到此一遊”的劣跡。文化聖殿故宮博物院成了喧囂的市場,幽靜的阿裏山人滿為患;不讓照相的地方“老子”非照不可,欄杆的作用是什麽?跨過去就是了。後來幾次去,感覺台北人開始有一點“煩”大陸客,我也受到株連,被當成大陸客。在台灣朋友麵前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們很理性地說,我們台灣人七十年代口袋裏開始有錢的時候也是這樣,有了錢就忘了德行,給大陸同胞一點時間,相信他們會改變。讓你怎麽不愛台北人?

隨著陸客湧入台灣,大陸人開始了解到,當年蔣介石在戰火硝煙中拯救了中國幾十萬件珍貴曆史文物,拯救的過程令人肅然起敬,這些文物都安全存放在台北故宮博物院。殊不知,蔣介石也挽救了中國的傳統文化,儒家思想的相互尊敬與大和文化的相互激勵、西方民主的相互平等在台灣取長補短,融為一體。1966年大陸“破舊立新”席卷全國,到處打、砸、搶導致中華文化塗炭;蔣公則在台灣掀起“中華文化複興運動”,在教育、學術、文藝等方麵全麵弘揚傳統文化,也是整整十年,讓“溫良恭儉讓”在台灣生根開花,深入人心。雖說“中華文化複興運動”的初衷或許是與大陸對抗較勁,但結果卻是徹底改變了台灣,使台灣人的氣質與內涵在純樸民風的基礎上點滴積累,語言多了一些溫柔,行為多了些謙讓,向世人展現了一個迷人的華人社會。

自從有了“中國夢”這個說辭,我心裏一直感到困惑,琢磨著這個中國夢到底是個什麽夢,始終沒有答案。後來慢慢覺得,政府有政府的夢,老百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那我的中國夢是什麽呢?2016年來台北,心中一亮,茅塞頓開,找到了答案。我的中國夢就是,整個中國大陸社會在文化、道德、民主、環境能達到台灣的水平。我的中國夢實現之時,便是兩岸和平統一之日,可以拋棄一切政治理念上的分歧,用不著聲嘶力竭地口誅筆伐,用不著大動刀戈以武力威脅,到時候統一的願望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並不想把台北描繪成人間天堂,像任何社會一樣,台北也有犯罪、貧富不均、抽煙吸毒等諸多問題。市中心任何地方都能看到破舊的房屋。台北朋友向我解釋,民房是私有財產,政府沒有權力隨意拆毀。我也碰到過幾次令人不愉快的人和事,但每次我在台北都能感受到一種“正能量”,這種由民間滋生的具有包容性和愛心的正能量是社會最珍貴的財富,能保證社會的和諧安定。每次去台北都會覺得,比上次更美了。

有人嘲笑我少見多怪,東京和新加坡的市容和環境都不比台北差,文明程度甚至高於台北,為什麽偏偏獨鍾台北,有人還開玩笑地譏諷我“變節”了。我是沒去過東京和新加坡,但在民族情感上我不在乎這兩個城市怎麽樣,相信歐洲也有很多城市可以跟台北媲美。在我看來,天下“說中國話”“吃中國飯”的城市楷模非台北莫屬,大陸同胞都能像台北人一樣生活就是我的夙願,或者說,我的中國夢。

台北不是讓你一見鍾情的妙齡少女,台北是腳踏實地的溫柔淑女。多跟她對對話,多探討她內心的純潔,多感受她的善良,多體會她的真誠,你會看到她的才華,她的智慧,你也會愛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