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革十年（21）批林批孔批周公 林彪“913”事件，已經過去五十多年了。許許多多回憶林彪事件的文章，可謂眾說紛紜，各執一詞，莫衷一是。 我的文革十年，正是風華正茂之時，但是，名落孫山後椎心之痛難以釋懷。盡管文革風起雲湧時，有幸被選為武漢市第一批紅衛兵赴京，參加了1966年8月18日在天安門廣場舉行的“慶祝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群眾大會”，還被大會組織安排站在天安門城樓下麵右邊的“觀禮台”上。不僅親聆毛主席說：“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而且，近距離長時間看到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手拿軍帽，向大家不停揮手，心潮澎拜，激動不已！ 但是，回到學校參加文化大革命，卻沒有高中當團支部書記時那樣“熱情高，魄力大”了。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怕傷心，樹怕剝皮”吧！我當時是學校文化革命委員會宣傳委員、第一批紅衛兵，但一次也沒有走出校門參加“破四舊”活動，更沒有在校內寫一張批判老師的大字報。所以，沒有教過我的幼師部教語文的張繼誌老師，後來主動找我，來教我學圍棋。 武漢爆發“720”事件之前，兩派鬥得不可開交時，我們遠赴鄂西北避其鋒芒；“720”事件發生在我們學校旁邊，我靜心學圍棋，對兩派激烈鬥爭作壁上觀；“720”事件後學校造反派負責分配工作，我任其調配，分到哪裏都無所謂。到武漢市水廠路中學報到以後，無所事事就打牌下棋，談情說愛，結婚生孩子，陪伴孩子成長。 “913”事件突發之前幾個月，我們就領了結婚證，十月一日在學校舉行了簡樸而熱鬧的結婚典禮。當我們這些老百姓已經對政治生活麻木，期待家庭物質生活越來越好時，沒有多少人“關心國家大事”了。地方報紙與《人民日報》差不多的內容，也沒有誰去看報紙。 隻有那些非常關心國家大事的少數人，時刻在注意“政治”氣候的變化。據一些在時任國家領導人身邊的工作人員回憶說，林彪事件突發之後，第一個知道消息的周總理立即報告毛主席。兩位最高領導人要求嚴格保密。緊急商定對策，一如既往地“先黨內後黨外”逐級向下傳達。據空軍某部幹部回憶，到10月24日才傳達到部隊排級幹部。其實，林彪乘坐的三叉戟256號專機在蒙古國溫都爾汗機毀人亡，國外早就報道了“林彪及其夫人葉群、兒子林立果”摔死了。 令人吃驚的是，原中共宣傳部長陸定一的夫人嚴慰冰被關押在高牆深院的秦城監獄，身陷囹圄，居然在林彪出逃後的十來天就知道了這一絕密的消息。當時，嚴慰冰在獄中連連大笑。她就是因為在文革中寫“匿名信”，“誣告”葉群，被抓進秦城監獄的。專案組以為動向可疑，便提審了她。不料，嚴慰冰竟說：“黨內出了大事一樁！” 可是當時，連一般幹部都不知道林彪出逃，在獄中的嚴慰冰怎麽會知道呢？原來，長期從事宣傳工作的嚴慰冰明白：“黨的最大機密，都在報紙上！” 嚴慰冰天天在獄中很仔細地看《人民日報》。那時的報紙在“913”之前，總是提“以毛主席為首、以林副主席為副的黨中央”。她發現，在“913”之後那幾天，報紙上本來應該出現“林副主席”的地方，忽然不提“林副主席”了。 她又聽見獄中的廣播喇叭裏忽然播起《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支歌。嚴慰冰作出判斷，黨內一定出了不聽指揮、不守紀律的人。所以，她得出結論：“黨內出了大事一樁！” 回過頭去看“913”林彪事件，就好像一塊巨大的隕石，從天而降，掉在一個碩大的湖中心，激起巨浪，然後由中心逐步向周邊推波助瀾，待到湖邊時，微波漣漪，不知所以。這湖邊的漣漪，就像是當年處在社會底層的老百姓，在那年國慶節之後，經過嚴密嚴格嚴肅地逐級傳達“913”事件之後的感受吧。大吃一驚之後，隻剩下“緣不知所起”，“心不知所動”了。 話得說回來，中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網比當今的網絡還要發達，越是“國家機密”，越是有“小道消息”傳出來，且傳得越快。當然，再快也比不上通訊發達的網絡傳播速度。2012年重慶薄王事件爆發，國外真實的報道，一律被斥之為“謠言”，後來事態的發展，證實了所謂“謠言”，其實就是“遙遙領先的預言”。不論是“小道消息”，還是“謠言”，老百姓已經沒有十年文革初期那樣“關心國家大事”的熱情了，而且都知道，接著就要開始“大批判”了。 批林批孔，把林彪與孔夫子聯係起來批判，真不明白林彪的“571工程”與孔夫子有什麽關係，在“一個文盲充斥的國家”，有幾人知道“孔孟之道”呢？據說，部隊一位連指導員在全連作報告，批“孔孟之道”。一位戰士聽了之後，問指導員：“孔孟之道是什麽呀？”指導員說：“就是孔子知道的孟子也知道呀！”更不必說後來批林彪家裏掛的條幅“克己複禮”了。 其實，後來人們終於明白了“批林批孔”的目的是“批周公”。 十年文革開始就批判國家主席劉少奇，後來定罪為“大叛徒、大內奸、大工賊”，迫害至死；這次是黨章已經定了的接班人、副統帥林彪被逼得出逃，摔死在蒙古的溫都爾汗；接著批周公，然後呢？不知道，也不能想！ 大批判會議照常開，學習文件，讀報紙，念者無心，聽者也無意。盡管每周雷打不動的“政治學習”時間，大家人都到了，心呢？有“一心以為鴻鵠將至”的；也有正在糾結那盤沒有下完的棋下一步該斷呢還是該衝；還有坐下來一會就去見“解夢周公”了。總之，大家早已厭倦這種學習內容和學習方式了，隻有隨大流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