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了119天之後
文章來源: 黑貝王妃2020-11-02 04:46:16

截至到上個周二(10月27日)午夜,墨爾本人被州政府禁足了整整119天,創造了世界紀錄。

在這段日子裏,全市實行宵夜,禁足,不許串門,出門必須戴口罩,出行5公裏以外要許可證。除了超市、食品店、藥店、醫院以及其他少數生存必需的行業以外,就業者一律居家工作。直到兩周前,大中小學全部網課。

州長丹尼·安竹思每天早上11點發布新聞發布會,親自發布疫情報告,答記者問。雖然很多人罵他“法西斯”,雖然常有業主集會遊行要求複工,雖然媒體和法庭不斷追責州政府入境隔離管理失職而造成二次疫情;雖然墨爾本經濟損失嚴重,但是他就是不鬆口,非要等到14天平均感染率降到5人。10月27號,墨市的平均感染率為4.6人,我們四百多萬墨爾本人終於獲得了“解放”!

(上圖:兩周前的墨市空城)

我目前代課的學校從上周一開始已經全麵恢複麵授,每天去學校上班也給讓我有了“正常”生活的感覺。 這家學校對疫情的防範管理很周到,每天所有師生到校都要測體溫,登記時間、電話,每間教室和辦公室都備有消毒紙巾和消毒液,另有保潔人員不停地消毒擦拭。在校期間所有師生都必須戴口罩,每次收發作業前後都用消毒液洗手。

目前,戴口罩講課應該是對我最大的挑戰了,嘴巴悶在口罩裏說話不到5分鍾就覺得喘不過氣來,隻好征得孩子們同意摘下來講課,等需要在教室裏走動時再戴上。

孩子們在119天之後回到學校,見到自己的朋友和同學格外親切,幾乎我問到的每個學生都說複課太開心了。有個8年級的孩子說:如果是以前,我自己都不會相信我會說想念學校,這次還真的想念學校了!

上個周二也是高三畢業班離校備考的日子,可以說是她們中學生活的最後一天。以往這一天被叫做Mark-up Day ,中文可以翻成“畢業惡搞日”。這一天學生們從天使變魔鬼,我以前學校的學生曾鬧過打廣告出售學校的惡作劇,還給小同學頭上身上潑彩膠,鬧得家長不得不給孩子買新校服;還有一年她們把教室的門釘上不讓小同學和老師們出來,把學校的日程攪得一塌糊塗。男校的學生就更惡了,給老師的車上、臉上甩雞蛋,圖油漆,無惡不作。

雖然比起往年,今年這間學校畢業生的小把戲真的談不上是惡作劇。那天她們把頭發紮成兩把刷子,穿著當年小學的校服,一早等在校門口給老師的車子和低年級孩子的頭上撒紙屑;學校的走廊和教室門口滿是滾動著的彩色氣球,讓校園裏充斥著氣球被踩爆時的尖叫聲,但是這些被疫情壓抑著的小調皮,還是讓我感受到了回到學校的真實,也是這一年來我經曆的最歡樂的氣氛。

那天高三的學生有個告別學校的儀式,儀式在學校中間的庭院舉行,隻有畢業班的學生和老師在現場,低年級的孩子在自己的教室裏看直播。儀式的最後一項是播放學生自製的錄像片-從入學到現在的學校生活集錦。看著這些女孩子在屏幕上一年年長大起來,她們的笑臉讓我這個陌生的老師心裏充滿感動。放學了,畢業班的孩子們仍在庭院中依依不舍,拉手圍成一圈兒哭著、笑著、唱著、跳著。突然天上飄下一陣細雨,好似孩子們的不舍感動了天空,她們終於忘掉疫情的禁忌,三三兩兩抱在一起,讓淚水和雨水盡情流淌。。。

墨市的高考已經在進行中,這一年我們做老師的不容易,學生也難,而畢業班的學生更是經曆了不尋常的洗禮。她們這一年失去了什麽,得到了什麽,恐怕隻有將來的她們可以回答。

(圖:學校畢業惡搞日)

說去失去,幾天前我還失去了一位非常可愛的朋友。她是個麵龐靚麗,性情爽快的上海女子,三年前查出脾髒癌變,隻有50幾歲。以前總有人用銀鈴來形容女人的笑語歡聲,她就是一個有銀鈴般笑語的女子。中國女人很少在別人麵前誇耀自己的丈夫,我卻常聽她誇讚自己的老公,每次提起老公和兒子都是讚不絕口,並伴隨著銀鈴般的驕傲的笑聲。她還是我文學城博客的忠實讀者,她老公的一句話令我哽咽淚目: 黑貝王妃這次永遠失去了一位粉絲。。。

(圖: 摘一朵鄰家的玫瑰,送給我的朋友!)

這一年,新冠肺炎讓這個世界失去很多,我們每個人都失去很多,或是自由,或是工作,或是收入,乃至生命。被關了119天之後,墨爾本人試圖找回正常的生活,可是所謂的正常很多已是過去,比如生命。既便是可以恢複的,大多也要等待時日。

有人說這次疫情使人學會等待,但也有人等得不耐煩了,我屬於後一種吧。解禁不到一周裏,我第一時間剪了頭發,第一時間去城裏逛了店,第一時間約了朋友咖啡,第一時間訂了出去吃晚飯。。。別的都還好,出去晚餐的確是太倉促了些。

周三是州政府解封餐館的第一天,周二傍晚我們散步時看到一家喜歡的越南餐館正在布置餐場,就進去預定了第二天晚上的二人餐位。我這幾個月做飯真的做夠了,好容易可以下館子,為什麽不呢?想得挺好,周三又是個好天氣,傍晚夕陽如火,坐在外麵也不覺得冷。可是沒想到,兩碗越南雞粉的願望足足讓我們在外麵坐了一個小時才得以實現。坐下來的時候還是暖暖的亮天,雞粉上來時已是萬家燈火,涼風習習的夜晚。結賬時老板一個勁兒地抱歉,說沒想到堂吃的客這麽多,外賣也沒減少,一時人手不夠,失了節奏。他還說:你們過幾天來就好了。我也後悔已經等了119天,為什麽沒有再多等幾日?

(圖: 等不及下館子的墨爾本人)

這次解封也是逐步進行的,現在我們還不能去度假屋,不能去郊區旅行,不能10人以上聚會。。。明天是一年一度的墨爾本賽馬節,全城放假,但是賽馬場將隻有馬和騎手,沒有觀眾。賽馬節看不到花枝招展的女賓和她們頭上五彩繽紛的帽子,聽不到萬馬奔騰和震耳欲聾的歡呼,這還是賽馬節嗎?就好像上個周末澳洲足球總決賽,有史以來第一次被迫從墨爾本搬去去昆士蘭舉行。那晚,我們區所在的俱樂部連續第三年贏得冠軍,前兩次贏的時候,整晚,乃至於整個周末,街上和鄰裏的歡騰此起彼伏,今年卻隻在終場的喇叭聲之後聽到了鄰居家爆發出的一聲尖叫,這還是墨爾本嗎?

解禁後的一周,墨爾本已經連續三天0感染,但是,119天禁足之後的康複之路是漫長的,不知什麽時候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疫情,我們還是要繼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