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雷可能是個”雷”

我在北京的最後一個星期，家裏雇傭了小雷。

這位保姆小雷的出場響動挺大的。一般新保姆第一天上工都是早上八點來，主要是為計時算賬。小雷開工那天是老媽的生日，我們中午拉著老太太出去吃壽宴，請小雷下午四點上崗。可是人家四點沒到，等到五點還沒到，打電話到中介，羅姐說小雷以為晚上八點才開工。記錯了也沒什麽，於是讓她第二天早上八點再來。

第二天早上七點，家裏的電話就大叫起來。老媽耳背聽不到，隻吵醒了我和二妹。我起來去客廳接電話，小雷來的，說把地址丟了。我把地址報給她聽，她說馬上就到！我坐著等了15分鍾，人沒到，電話又響了說找不到。我在電話上一通描述，她還是不懂。說實話我那天還沒睡醒，於是告訴她反正還早，拿著地址找人問問，8點來就好了。

8點到了，媽和二妹都起來了，可是人還沒有到，接著這位陝西大姐又打了兩通電話才找對地方。門開開，小雷閃亮登場了---頭亮，臉亮，笑容亮！盡管二妹批評了她，告訴她出來做事不能如此不靠譜，鬧得一家老小又是下午又是早上地等她。小雷性情還不錯，聽了也不惱，臉上仍亮著笑容，嘴上也是一個勁兒的道歉：哈哈，對不起，以後一定不會了，一定不會了！從她認錯的態度看來是個會來事兒的人，心裏開始有些接受她了。

小雷也是渭南人，住在鄉鎮上，做過生意，是個見過世麵的女人，平時穿的幹淨整潔，模樣挺端正的，中等身材。她有一兒一女，兩個孫子女。做飯手藝一般，有點馬虎，但不像小耿那麽馬虎；最突出的是特別能說，無論我們說點什麽她都湊過來聊，也很幽默。

明星高以翔出事那天，我們姐妹都為他的死長籲短歎，小雷聽到馬上湊過來問是誰。我給她看高以翔的劇照，她用陝西話說：就這？對這位男神般帥哥的顏值很不以為然：我老公眼睛比他大。聽得我和二妹破涕為笑：問她要她老公的照片，我們一看：“就這？一農村老大爺“！小雷聽我們學她說話，笑成一團，要不是我媽叫她，一鍋菜就被她燒糊了。

小雷是個有故事的人，她的事兒，她家裏的事兒都喜歡說給別人聽。她家裏老公和兒子做生意，有葡萄園，還有退休保險。比起其他保姆，她家的應該生活不錯的。她說她出來做工是因為前兩年把生意給了兒子，老公幫忙兒子，不掙錢；葡萄收成好的時候一年可以賣兩三萬，加上每月兩千養老金，過日子夠，但是將來養老還是不太夠。她還想趁年輕賺些錢給女兒。

小雷有個故事很慘，我覺得應該在這兒寫下來。那是在她有了老大以後一直想生個女兒，好多年都懷不上。終於知道自己懷了女兒就舍不得打掉，於是跑到鄉下娘家躲著，不知怎的還是被人告了。離預產期隻有一周的時候，她被鎮上計劃生育辦的人抓到，綁上卡車送到鎮醫院。因為孩子已經活了不能流產，就給注射了藥物，讓孩子胎死腹中。她說那個孩子沒死，四天後生下來，從產房直接就被扔了出去。後來她去廁所，聽到牆外麵有嬰兒的哭聲，那是醫院丟死孩子的野地，她知道哭的是她的女兒，傷心欲絕。。。聽到這裏，我真的驚呆了，沒想到偏遠地區的計劃生育如此殘酷，我和兩個妹妹都淚流滿麵，為她和那個小生命心痛。幾年後她才又懷上這個女兒，僥幸生了下來，所以她特別疼愛這個孩子，要為她有個好的前途，嫁個好的人家多掙些錢。

小雷幹活，做飯都過得去，隻是常會因為聊天忘了做事。但是每次批評她，她都會一笑置之。雖然小雷沒讀過什麽書，但我們大家都看出了她的精明。比如她的年齡，她說她是66年出生的，可是身份證上寫的是64年。因為國家新頒發了買養老保險的政策，她怕錯過機會，花了幾千塊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改了，這樣她就可以提前享受每月2千元的養老保險。

我和二妹離開北京之前和小雷相處了一周，覺得她沒什麽太大的毛病，奇怪我媽為什麽一直對她熱不起來。我媽說：這個女人太精，話太多，有點兒不靠譜。我們都勸老媽先簽了她，走著看。

離開北京的前兩天，我媽終於同意和小雷去中介簽了合同，我們姐妹三個也長舒了一口氣。可就在那天晚上，小雷悄悄問我：大姐，你說阿姨會不會給我長點兒錢啊？她說在中介她提出的價格是每月4500元，可是羅姐當時就回了她：目前就這個價格，多要錢去和雇主商量。我說你剛來就提漲工資不合適，等過了春節問問看。如果老太太覺得你好還是有可能的。我們也會為你講話的。她聽了馬上歡喜起來：當然當然，錢不是要出來的，是幹出來的。。。

就這樣，我和二妹把84歲的老媽留給這個小雷，告別北京，各自回家了。

回到墨爾本我就想著寫寫這次回國找保姆的經驗，第一個星期每天都和家人通電話，家中一切安好，我想我寫的這篇找保姆的連載會有一個大團圓的結局。可就在今天早上我接到三妹半夜留的語音微信：壞了，這個小雷可能偷東西！

小妹因為不能天天回家，在客廳裏裝了個攝像頭，昨天晚上睡覺前，她心血來潮說看看老媽睡了嗎。 結果看到客廳裏黑著燈，隻小雷一個人穿著睡衣打開了玻璃酒櫃，從裏麵往外搬酒。小妹想看清楚一些就調了攝像頭，攝像頭動的時候是有響聲的，下一秒，攝像頭被撥掉了。

我家沒人喝酒，酒櫃裏的紅酒大多是我帶回去的，還有十來瓶陳年的五糧液和茅台，是多年前親朋好友送給老爸的，有的有二三十年了，估計真要賣可能也值幾個錢？

時差的關係，我今天早上才聽到小妹歇斯底裏的留言，問我應該怎麽辦？

老實說我們都不知道老爸的酒櫃裏到底有多少酒，誰也沒有數過，真丟了也沒法追究，又沒有證據證明小雷把東西從家裏搬出去了。小妹說她下班回去看看，但是沒有證據的話也不能無故辭退小雷或查看她的行李，最多隻能告訴媽媽小心一些，另外把值錢的東西拿走，免得後患。

本以為找到了一個可心的保姆，結果又出了這樣的事，真的不省心。請大家說說, 這小雷是留呢？還是讓她走呢？留---她可能是個”雷”; 走---她走了還要找人，下一個就一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