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姻緣,縱使無情也斷腸 (完結)
文章來源: 黑貝王妃2019-03-21 06:03:06

老五走江湖多年,早把生死置之腦後,是清子讓他對生命有了留戀。如今掙紮在死亡線上,隻老五心裏知道他是舍不得清子:看來兒子也指不上了,我更不放心你!

清子不屑地哼他: 我的兒子我有數,嘴上說說而已。至於你,你哪裏是不放心,你就是要把我也拖死唄。。。

清子這些年也著實被拖累地夠嗆。老五知道自己來日無多,生意也不去做了,兒子又不在身邊,正好給他個機會 膩著清子,好像談戀愛的,從不分開。他去醫院必須由清子陪著,他住院清子陪著住;要是他累了想睡覺,見清子在廳裏看電視,就抱著被子枕頭到沙發上睡;就是清子做飯,也得開著廚房的門,一會兒見不著都不行。清子嘴上說不待見他這個無賴的樣子,但見他病入膏肓,可憐不是見兒的,也不像以前那樣和他較真兒了,多順著他。一連幾年,她陪著蘇老五到內地,日本各處跑著看病,沒日沒夜的,終於累的得了一次中風,差點沒命,至今一條手臂還發麻呢。這之後她常常抱怨:以為嫁給你搭進去的隻是青春,沒想到你要的是我的命!

醫生給了一年的大限,說要是找不到肝兒,保命恐怕是懸了。從日本回來,他倆直接去了北京。清子的父母身體還算好,主動住進了養老院,清子和老五暫時住進了父母的老公寓裏。兩人到各大醫院都花了點錢,買通一些人脈,但是看老五身體的情況,誰都不敢給他塊好肝讓他禍害。老五也不想害別人,就是給清子一個希望,清子要他試試,那就試試。

2017年的冬天即將過去,一年期滿,兩人的希望也像北京的最後一場雪一樣化掉了。年底,兒子從新南威爾士州立大學商科畢業了,接下去打算讀碩士。兩口子本來要去悉尼參加他的本科畢業典禮,可是兒子說他要和幾個同學去日本滑雪,等三月複活節再見。春節一過,兩人就掰著手指算兒子什麽時候來,這時,他們接到大阪醫院一個電話:找到捐肝兒的人了,讓他們趕緊去大阪。

天上又掉餡餅了?兩口子都不敢相信有這等好事,半信半疑打包去趕飛機。在機場清子給兒子打了個電話,想和他在日本會,可是電話怎麽都打不通。

打不通電話雖是常事,可這次讓清子多想了。坐上飛機,清子突然覺得心口跳得特快,一個念頭衝上她的腦袋:  該不會是蘇弟?是蘇弟要給他爸捐肝?不知怎的,這個念頭一下子變得極其確定。

雖然幾年前蘇弟說過那“我的肝兒你們就別惦記了”的冷話,可清子知道自己的孩子。蘇弟眉眼基本是老五的坯子,身材像她頎長,性格火爆起來也隨她多些,但心地單純這點更隨老五。剛離家那時,他對父母的失望是真心的,但他根兒上是個溫暖的孩子。在澳洲的五年,每年有兩三個假期會回來家裏過;適逢自己和他爸的生日,孩子都會寄賀卡和打來電話。男孩子這樣已經算是十分乖巧了。

“一定是他”!清子覺得這事兒太大,先不能告訴老五影響他的情緒,她必須阻止這件事。孩子剛過二十歲,萬一出了什麽事兒,一輩子就毀了。我們已經對不起兒子,不能再害他。到了飯店,她甩下老五說去趟醫院,就轉身走掉了。

到了醫院,果然不出所料,誌願捐肝兒的人正是蘇弟。清子告訴醫生:這事兒絕對不行,死都不行,編個故事,告訴老五捐肝兒的人改了主意,我帶他回香港,回家。。。

清子一路哭著回到飯店,心裏感動兒子的情誼,又可憐蘇老五生存的最後一線希望不見了。在門口清子好容易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開門進了房間。老五不在房裏!她的心往下沉了一下子:估計老五也想到了。

打電話沒開機,她轉身下樓去找,老五現在的身體根本走不遠。出了電梯她徑直去了大堂後麵的酒吧。

老五坐在窗下的沙發上,眼前茶幾上一大啤酒杯已經空了,第二杯生啤已喝了一半兒。臉非但沒喝紅,反而慘白地冒著汗。這是找肝兒的一年裏老五第一次喝酒!因為醫生說了,一旦再沾酒,手術就沒戲了。清子啥也沒說,對麵坐下來拿過老五手上的半杯一飲而盡:老五明戲這回路走到頭了,放棄了。

老五這人一向粗中有細,雖然他不是頂聰明的,但是見多識廣。剛到香港那十來年是活在刀尖兒上的,要活命必須周密,而清子又是他最緊張的人。如果沒有足夠的默契,這些年他倆哪能幹成那麽大的事業,所以清子情緒的變化是逃不過他眼睛的。在機場清子打過兒子的電話就一直沉默,她那張嘴平時就是那七天店的門兒,總開著,要是不說話一定有大問題。他們一進門,清子丟了魂兒似的往醫院跑,他馬上也想到兒子出了什麽事兒。打了電話到醫院的外科,說他的大夫正和清子說話,他讓護士查查給自己捐肝兒的是誰,護士說不能透露捐贈人的信息,隻說肝源來自澳大利亞。

看著老五被疼痛扭曲的臉,清子說:叫個車去醫院吧,止了疼咱回香港。我已經替你把肝兒給回了。。。

-嗯,喝。。完這頓酒,甭。。管啥牌子的肝兒。。也安不上了。咱。。回家。。給兒子做。。好吃的,送他回。。澳洲,讀碩士。。讀。。博士。。。

老五的話說的磕磕絆絆的;清子幹脆再說不出話來,啤酒眼淚順著下巴一個勁兒的往下流。

蘇弟這孩子從小在他父母身上什麽脾氣都見識了,就是沒見到過自私。當年說那氣話的時候,他就想過鬧不好他這小心肝要給點兒救他老爹的。大學畢業論文一交,他就和日本醫院聯係做了檢查,配型合適。醫生勸他說:一定要征得父母同意才行。你還年輕,肝的恢複要很長時間,後遺症也是可能的,我們不主張你這樣做。可蘇弟執意要捐。

回香港的飛機上,清子看著躺在一邊,氣如遊絲的蘇老五,想起早年他們第一次坐公務艙,那時老五有些發福,高大的身體把挺寬綽的椅子填的滿滿的。笑他肥,老五馬上就吹上了:下次和咱秘書說,訂頭等艙!可如今,他躺在頭等艙,就好像一根火柴棒躺在一個空空的火柴盒裏。。。“唉”!

老五聽到清子歎氣,手臂伸過來牽住清子的手:沒事兒,還能挺!。。。這些年,苦了你。。他說著,哭了。

清子不想倆人在飛機上哭哭啼啼的,裝成沒事兒的樣子:本來是覺得自己苦命的,被你騙婚,為你的肝兒擔驚受怕,現在又要被扔在半道上。。。可想想跟你這二十年,咱幹的事業,過上的日子,再看咱兒子,值了。。。

-嗯,有蘇弟,我。。放心了!

-咱兒子還是像你,局氣!

老五運足了底氣,流著淚,握緊了清子的手,一字一句地說給清子聽:兒子像你,哪兒都像你! 最聰明,最仁義。。。這輩子,隻要是你給我的,都是最好的!

清子聽得柔腸寸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