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童年最快樂的日子
文章來源: 小溪姐姐2018-02-09 14:19:25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ZJ9xBvb41U

(HD 1080p) Ladies in Lavender (OST), Joshua Bell

童年最開心的日子莫過於是過農曆新年了。臘月初,媽媽早早地就去了大鍾亭,細細挑選了圓圓胖胖的漳州水仙花球,買回家來,剝去了花球外褐色的幹皮,在其上再輕劃幾刀,然後種在幾個白色厚重的原子碗裏,球根的周圍壓上大小不一的,晶瑩剔透的雨花石,注滿了清水後,媽媽過年的水仙花就種好了。等到花球長出了須根,冬日暖陽裏,早晨出門上班上學前,我和姐會幫著媽,把一碗碗的水仙頭擺放到二樓朝南書房外的窗台上。於是家裏每個人下班放學回家,一進院門,都會先抬頭去望那二樓窗台上的幾碗綠。以後的日子裏,我會不時跟著著媽,一邊兒給水仙花換水,一邊兒跟媽說著話兒,觀察著青翠花葉上竄,開心地指給媽看哪裏含苞了,打朵了,手指數算著離新年還有多少日子,心裏就泛起一股盼望新年的喜悅。我童年裏,新年快樂的日子應該是是從臘月,媽媽種下水仙花的那一天開始。

我爸是個在上海出生的廣東人,但從小家裏,和周圍的環境都是秉承廣東人的語係和生活習慣。所以阿拉爸爸崗格上海艾窩(說的上海話)是帶廣東腔調的。家裏作家務的阿姨過年是回鄉下去的,所以家裏的年菜大部分是由我爸親手準備食材和烹調的,而爸是一定要燒幾個廣東年菜的。記得爸下了課, 騎車回家的路上,經廣州路,到長江路口的南北貨商店去備年貨,買了發菜冬菇,金針木耳,白果板栗什麽的,大包小包地掛在車龍頭和後座上載回家來。

爸的廣東年菜中,我印象最深的是爸作的芋頭糕了。作芋頭糕的米粉,是爸用親戚老宅留下來的小石磨一圈一圈磨出來的。冬夜,窗外北風呼號,在客堂裏,在帶著暖意的,昏黃的燈光下,爸轉著小石磨,姐就拿著一把湯勺將泡好的米,連著水不斷加到小磨眼裏。而我這時也就乖乖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幫著剝白果,栗子,蓮心什麽的,用來炒全蔬的廣東羅漢齋。米粉磨好了後,放在米袋裏,用磨盤壓住擠水。等米粉終於大功告成後,爸再把調好的米粉,與已經炒好的芋頭丁,蝦米,香腸,冬菇,鹹肉還有鮮筍丁和在一起,攪拌均勻後,放在深盤裏,放進蒸鍋裏蒸,漸漸地芋頭糕的香氣溢出來,越來越濃,彌漫到空氣裏,整個屋子裏就充滿了這股令人滿心歡喜,新年的味道了。這時忙著在書房趕工作報告的媽媽就會下樓來,嗅著鼻子,笑著對爸說她在樓上都聞到香了,爸就忙不迭地揭開蒸鍋,也不管熱氣霧蒙了他的眼鏡,趕著用刀先切下幾塊剛蒸好的芋頭糕,讓我們娘兒仨先解解饞,那芋頭糕的鮮美香甜就此永遠定格在我的記憶中。

大年三十晚上,等到爸精心準備了很久的,一頓豐盛的年夜飯終於擺上了桌,爸媽就會對我姐和我說,“過年了,挺吃吧”也就是說我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那年月物質緊張,計劃供應,像我家這樣的知識分子家庭也和全國老百姓一樣,要等到了年三十,才把平時緊攢著不舍得吃,久違的美食都擺上桌來。一家四口人圍著那張紅木八仙桌,團團圓圓坐下,開開心心地吃著年夜飯。記得當我忙不迭地往嘴裏塞著爸作的美味佳肴時,無意間抬頭看到爸正忙著給媽,姐和我的碗裏夾菜,過年了,爸還是和平時一樣,家裏有什麽好吃的,都先讓媽和我姐倆吃。他自己卻幾乎不動筷,隻是笑眯眯地看著我們吃得噴香。

大年初一早晨,我在新年的炮竹聲和媽媽的水仙花香中醒來,高高興興地穿上過年的新衣服和新鞋子(平時就是新老大,舊老二,總穿我姐穿不下的衣服),早餐吃過煎得金黃噴香的芋頭糕後,爸媽就擺好了憑票供應,排隊買回來的的花生,糖,瓜子,芝麻焦切片,等著招待客人了(主要是小朋友來吃)。過年幾天裏,家裏挺熱鬧的,親朋好友,爸媽的同事和學生,當然還有我姐倆的小朋友上門來拜年,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那年頭,人與人之間以誠信相待,沒有那麽多繁文縟節,當然也可能是由於物質銀根緊缺,來往拜年的人並不帶什麽禮物,也沒有給紅包一說,大人喝茶聊天,小孩吃糖,跳跳蹦蹦一起玩兒,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種真誠交往。

不過我過年一開心,就會得意忘形,會發人來瘋 (小時屢教不改的毛病),記得我坐在我爸學生的膝頭上騎大馬,賴著不肯下來,害得我爸媽沒麵子。

我小時候,六歲進小學讀書,比同班同學小了一歲,開竅遲,調皮搗蛋,像個假小子,不過讀書成績還不錯,在小學裏從戴上了紅領巾,就當著個兩條杠的中隊幹部。那時小學生的家庭作業大概花個半個小時左右就作完了,課間趕著把功課趕完了,放了學一出了校門就是玩,有時我姐(小學的少先隊大隊長)看我在大街上和一群孩子們瘋跑,就要來抓我回家,她這個三條杠可沒我跑得快,她剛一起跑,我這兩條杠早就溜得沒影了。我在外玩晚了回家,就搪塞家裏大人說在學校開中隊幹部會呐,這樣的鬼話說多了,有一天我爸就對我說,“小溪啊,你這個小學生開的會可比北京國務院開的會還多啦”。所以嘛,我這德行被我爸罵,是家常便飯的事了。我媽工作忙,很少管教我,我爸在大學教書,不坐班,就有時間教導我(我姐從小就是乖乖女)。過年了,那可就另當別論了,老習慣是新年裏不打罵孩子,我爸這家庭教導主任新年就不得不放假,我就兩耳清風爽了。

新年裏這幾天裏,於我而言,最快樂的事就是無拘無束地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了,我姐跟著爸媽到別人家去拜年,我不去,自己玩兒自己的。爸,媽,姐前腳剛出門,我後腳就大模大樣,跑馬溜溜地奔出家門去(不用躲著藏著溜出去),滿大街的從這個院竄到那個院,和鄰院的小姑娘門一起格房子,跳繩看小人書,或吆喝上小夥伴們一起到附近的北極閣上逮人玩,爬雞鳴寺旁的城牆,再翻進家門口附近的十三中學的圍牆裏,在水泥台上打乒乓。新年期間,不用擔心挨罵,一直玩到街上的路燈亮了,肚子餓得咕咕地叫起來,遠遠望見家裏窗口瀉下的一地溫馨光輝,想著爸,媽,還有姐在滿溢著水仙花香氣,暖暖的家裏等著我回家,吃爸燒好的年菜和煎好的芋頭糕,就踢踢踏踏,高高興興地跑回家去。

又要過年了,憶起童年過年的快樂日子,和遠在天堂的爸和媽。暖暖的的回憶如涓涓溪流滋潤那一角荒漠心田。歲月如梭,光陰荏苒,往事並不如煙,父母的恩澤,關愛,親情永存心間。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4XYYc_BgG4

SONG TO THE MOON- JOSHUA BELL- DVORAK

 

很喜歡《南島水鳥》的“過年的香氣,不一樣的 鄉味“,文中提到了廣州的新年花市。就上了幾張有花的照片,祝願文學城裏的朋友們新年快樂,平安,健康,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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