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打工的真實人生
文章來源: 金秋20172020-12-02 15:12:06

老賈有一套出租房,靠近火車站與購物中心,很受出國打工者的青睞。來來去去走馬燈似地換了不少租客,也留下不少悲歡苦樂的動人故事。征得老賈的同意,我把它們如實的記錄下來,這裏沒有任何嘲弄的意思,這裏都是真實的人生,充滿了打拚的張力和辛酸的眼淚。以下來自老賈的口述:

【1】

還記得2002年的一天,叮嚀嚀…一陣電話鈴聲在半夜響起,“房東,我被抓了…”“什麽?”“移民局,我已經在移民局的車上了,他們同意我打個電話告訴你。”老趙頹然地說。

天一亮,我就趕到出租房。同房的幾個租客告訴我,移民局的警員半夜翻牆入院敲開房門挨個檢查護照,老趙簽證早已過期,就被帶走了。老趙是東北人,來澳多年,簽證到期就黑了下來,一直在建築裝修這一行裏打工掙錢。那時追查非法移民的風聲很緊,不早不晚的就讓老趙給碰上了。

老趙從拘留中心打過來幾次電話,講了事情的經過。老趙給一個移民澳洲的新疆老板打工,老板一直拖欠他的工資達一兩萬澳元,他想一定是老板把他舉報了,工錢也就不用付了。我決定去拘留中心看看他,就把他倉促間沒帶走的東西裝了箱,打電話與拘留中心約了時間。

寬敞明亮的會客室裏,老趙有些不自在,“給你添麻煩了…”他說。“這裏日子還過得去?”我問。“生活倒是挺好,頓頓有肉,可以看電視,打羽毛球、籃球。就等著安排回國了。”他又說,“謝謝你操心我這些破事兒,”話風一轉,“我出不去了,想請你幫忙轉點錢回去。”一邊偷偷塞過來一張銀行卡,並告訴了我密碼。“還有一個吳老板也欠我工錢,也是新疆人。我給他打了電話,他答應將錢送到你家,也煩請你一並轉給我在哈爾濱的妹妹。”我不由歎了口氣,我和老趙就是房主與租客的關係,有些事他也瞞著我,不時在自己屋裏加個鋪,既可以招待朋友,又可減輕房租負擔。可人到了這個份上,也隻能選擇相信我。

吳老板沒有食言,如數送來五千刀現金。老板中也有好人,不忍落井下石。澳洲移民局給老趙買好了回國的機票,臨走老趙來電話時動了感情,一再表示感謝。

【2】

老陳陪兒子到澳洲讀書,兒子的學校在墨爾本南邊的小城吉朗。問他為什麽不去吉朗與孩子一起生活,老陳說,墨爾本工作多,我還要打工掙錢資助孩子的學費和生活費呢。

老陳五十來歲,做事利落。俗話說,技不壓身,很快就在工廠找到焊接的技術活兒。每天早出晚歸,屋裏亦收拾得幹幹淨淨。租金總是按時打到我的賬上。人和人真是太不一樣,有的租客工作不多,三天打魚 兩天曬網,屋裏卻又髒又亂,豬窩一樣。如果房屋租賃行業有年度評選,老陳一定是我的最優租客!

一年之後,老陳簽證到期,他沒有辦理任何延長或過橋簽證,返家回國。兩年後的一天,我忽然接到一個從悉尼打來的電話,是老陳,他兒子已經畢業並移民澳洲,在悉尼找到工作。現全家在悉尼團聚,正辦理父母移民。我向他表示真心的祝福!心裏也不由得為老陳感到高興。

鄭女士自福建農村,2006年陪兒子到墨爾本讀書。兒子未能畢業,提前回國了。鄭女士選擇留下來打工,她沒有知識,沒有技能,唯一的優點就是能吃苦。語言不通,隻能打農場工。每天清晨5點,農場小麵包車準時到家拉人,下午4、5點又送人回家。農場工強度大,工錢低,不是收割和采摘季,常常沒有工作。但包接包送,對語言不通的非法移民來說,是不二的選擇。一天鄭女士拿了一張紙,讓我幫忙寫她的名字,我才知道她原來不識字。在國內農村就是文盲!

2020年,她找到我準備退租回國,她說,有點幹不動了。是啊,40來歲來的,這一呆就近15年。我說:“你後悔嗎?”她說:“在哪兒都一樣,不管怎麽說,這些年來,我給家裏掙了兩百多萬!現在是回去的時候了。”

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婦女出國打工,掙到了錢,最後順利返家,不能說不是一個傳奇

【3】

利用勞務簽證到澳洲打工的馬來西亞華人不少。一個叫Iris的女孩常年在墨爾本和布裏斯班兩地的農場打工,像候鳥一樣來回飛。每到夏季就給我打電話定房,墨爾本天氣轉涼,又飛到北方去。那是一個樂嗬嗬的女孩,特愛玩。記得那年新年剛過,Iris告訴我,聖誕期間他們七八個年輕人租了兩輛車,到澳洲腹地痛痛快快暢遊了一番。她說,為了組織這次旅遊很是花了心思,挑的朋友性格都很隨和,不然誰在路上作起怪來就不好玩了。她提起烏魯汝的艾爾斯岩,滿臉都是沉醉。“對了,”她說,“你們以後如果有機會去,一定別錯過庫珀佩迪歐泊城,那裏的地下旅館真漂亮,大理石中還可看到殘留的歐泊,都是由釆空的地下坑道已改建而成。”這倒真勾起了我駕車一遊的渴望!

歐泊城的地下旅館

David也是從馬來西亞來的小夥,一次與老板的兒子去林中狩獵,不幸走火傷了腳麵,送到醫院因感染而截肢。女友悉心看護,漸漸痊愈。好在勞務簽證也可享受公費醫療,政府負擔了所有的醫療費用,並給他裝了假肢。雖是事故,由於狩獵活動由老板發起,他可以要求賠償。官司一直在進行,David還提出了永久居留的申請,但一直沒有結果。這裏辦事是一碼歸一碼,在傷殘這一塊,政府還是挺在心,又將他安置在設備更全的政府廉租房,那裏更適合殘疾人居住。

不幸的是,時間一長女友也黯然離去。David搬走後再沒有消息,不知道他的官司打得怎麽樣了?

【4】

不知道為什麽,許多年輕的女孩都喜歡按摩院的工作。說到按摩院,你可別想多了,據說墨爾本有很多,而且很正規。這樣的女孩,在我這裏租房的就有過三四個。

從事按摩工作的女孩,手腳麻利,一邊嘮嗑一邊就把事做了。Shirley是個麵容可人的女孩,來澳時間不長,取了英文名字是因為工作,客人記起來叫起來方便。

一天,門口來了一個帥氣的澳洲小夥,招呼Shirley坐上他的哈雷摩托,一陣風地走了。終於有一天Shirley跟我說,她男朋友在墨爾本東邊的小城Warragul買了一個“甜甜圈”的生意,讓她去經營,她不做按摩工了。

灰姑娘的故事已經久遠,但偶爾也會在現實中上演。希望Shirley後麵的生活也和她的生意一樣,是誘人的“甜甜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