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一個國家應該包含3個組成部分:哲學家、軍人、生產者。
一個國家最理想的秩序,就應該由哲學家率領軍人來統治生產者。
這是因為這3種人分別代表柏拉圖所認為人的靈魂3要素——理性、激情和欲望。
哲學家代表理性;
軍人代表激情;
生產者代表欲望。
這3要素由高到低的排列,就意味著最理想的秩序安排,各部分如螺絲釘一樣各安其位,就能體現柏拉圖所說的國家“正義”。
而“正義”正是柏拉圖《理想國》整本書所要論述的核心命題。
是不是有點暈?覺得缺少了一個邏輯環節?
沒錯,柏拉圖思想的關鍵來了:
在柏拉圖看來,國家和人是“同構”的,意思就是人是怎麽構成的,國家就是怎麽構成的;一個人是如何有“德性”的,那麽國家就是如何“正義”的。
如果一個人能夠用理性主導自己,統帥激情的同時又能控製欲望,那麽這個人就是有德性的人。
而美德的4部分——智慧、勇敢、節製、正義,也同構的、完美的體現在柏拉圖規劃的國家秩序中。
這個秩序的邏輯演進是這樣的:
哲學家的美德是智慧——軍人的美德是勇敢——哲學家、軍人、生產者3個等級都需要節製,服從按照各自品性安排的身份地位——國家正義實現。
個人作為城邦有機體的一員,個人正義隻有在城邦生活中才能體現,所謂個人正義,就是國家的正義。
這就是柏拉圖政治思維的主線,在整體主義和“烏托邦”兩條道路上,柏拉圖都完成了開創性的思考,同時作為影響世界兩大思潮的鼻祖,可以想見柏拉圖有多偉大了。
不過讓人遺憾的是,柏拉圖有多偉大,可能就意味著柏拉圖有多危險。
03
我們先把柏拉圖按下不表,再來看看孔子是如何做的?
和柏拉圖麵對衰敗混亂的雅典城邦一樣,孔子在麵對春秋時期的社會亂相時,也是同樣的痛心疾首。
他極力主張恢複已經“禮崩樂壞”的西周的禮樂製度,提倡“克己複禮”,認為隻有恢複禮樂製度,實行仁愛,才能解決當時的社會問題,實現“天下有道”的和諧社會。
那麽禮樂製度是什麽呢?
禮樂製度是通過“製禮作樂”來規範一個社會各階層人們的行為規範和相互關係的社會政治製度。
其基本內容有二:
1、用禮來區分等級;
2、用樂來調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而社會中的人們關係就如音樂一樣是錯落有致、上下有序、美妙動人的,這種等級和諧的政治圖景就是孔子的政治理想和政治目標。
是不是跟柏拉圖的思路很像?
沒錯,這同樣是整體主義思路。
柏拉圖希望哲學家用智慧來引領城邦和公民實現正義,孔子希望聖人君子用道德來感召臣民實現和諧社會。東西方兩大精神導師至此殊途同歸,他們在對美好國家的描繪方式上惺惺相惜。
東西方兩大導師都希望國人自覺各安其位、循規蹈矩,服從一個理想的秩序安排,多麽美好的理想啊。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指望擁有自由意誌的人心甘情願服從別人的安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你是偉大的精神導師。
我們可以很肯定的說,這些是不切實際的“烏托邦”構想。
04
整體主義思路為什麽必然導致“烏托邦”,是因為整體主義思路在以下這些基本的方向上犯了致命錯誤:
1、整體主義者想當然的把國家看成了機器,把人也看成了機器。
人並不是沒有生命的螺絲釘,有手、有腳、有腦子的人,都會按照自己的意願來選擇安排自己的生活,而不會完全屈從於他人的意誌。對一個龐大國家的整體構想,往往都隻是整體主義者們的一廂情願,還別說,這種構想不一定是正確的。
2、整體主義者無限誇大了教育的力量,想當然的認為美德是可以教育出來的。
無論是柏拉圖還是孔子,都非常強調教育的功用。柏拉圖把教育譽為“唯一重大的問題”,他甚至把城邦首先看成一個教育機構,哲學家因為超人的智慧、美德和知識,不但是一個稱職的統治者,同時也是偉大的教育家。他們規劃教育,審定教育,控製教育,和孔子的聖人君子一樣,都是為了實現治國之目的。
3、整體主義者提倡人治,貶低法治。
在柏拉圖和孔子的設定裏,哲學家和道德聖人都是完美無缺的,他們對國家的統治自然也是完美的。而法律並不能保證一個完美的結果,哲學家和道德聖人怎麽做,國人就怎麽做,就是最完美的方案,法律在這裏就是個蹩腳的工具,完全可以忽視。所以,在整體主義的治國之道,必然會排斥法治,而提倡人治。
僅僅使用生活常識,我們都能知道,這些認知的荒謬之處。
一個對人性缺乏基本認知的思想體係,如果強行在現實中實施,導致災難性後果並不會讓人意外。
無論是法國大革命,納粹的臆想,對經濟生活的強行計劃......曆史無數次證明——人類對社會的全方位改造,無一例外都造成了災難性的後果。
俗話說,事實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任何一個思想體係都需要在社會實踐中經受考驗,從而判定其價值和對錯。
我們必須承認,柏拉圖和孔子對於理想國的構想,都太過一廂情願,均建立在他們對於人性和現實社會並不牢靠、甚至荒謬的認知之上。
我們更加不能奢望,建立在荒謬認知之上的“烏托邦”能夠在人類社會真實出現,除非人在未來真的變成了機器,而不是具有自由意誌的人。
當然,在某些認為人的自由毫無意義的人看來,這倒是符合他們妄圖建立“烏托邦”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