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本印象之

--- --- 一個謎

前些日子，看到一個帖子，說的是日本的一個餐館，由於服務員都是高齡的長者，所以他們會記錯，聽錯，上錯你所點的餐食，而且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家餐館似乎特別的受歡迎。喜歡這個帖子的，覺得這家餐館給老年人提供了自食其力的機會；不喜歡的大概覺得這麽大年紀的人，不應該再在餐館裏做工。我個人的感覺是，老年人最痛苦的應該是沒有社會認同感，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失去了聯係。這樣一個地方，會讓年老的人感覺自己還有價值，還是社會的一份子，並為這個社會服務著。

不過，我今天要說的不是這個餐館，而是我在日本生活工作時的一個經曆，一個至今令我跟荷瑞百思不得其解的謎：

當時，我們住在廬屋市（Ashiya），就在神戶附近，是一個可愛的小城，頗有些歐洲小鎮的味道。當地人自稱它為日本的Beverly Hills，小鎮有很多餐館，都很有特色。現在說的是一家地道的，常見的日本餐館 ，在廬屋附近的西宮市（Nishinomiya），是一個我們去過的餐館。

和大部分的日本餐館一樣，門麵不大，樸實簡潔，之所以喜歡這家店，一來，因為它的壽司遠近聞名。在日本，很多有名的壽司店都不大，有的就是夫妻店。二來，他們招待客人的方式有點像中國古代的酒肆，至少是像《水滸》裏描寫的。客人進來，裏麵會高聲呼喝“歡迎光臨”，客人點的菜肴也會由壽司師傅和後廚高聲吆喝出來。

推門進來，是很小的店麵，左手是壽司台麵和座位，類似吧台，比吧台要矮些，有六個座位。就餐高峰的時候，擠一擠再加兩把椅子。右手是雅座，一共三張桌子，每桌可容四人就餐，是榻榻米；再往裏走是普通的兩人桌位，也是三張桌子。

因為我們來過這裏幾次了，所以餐館的女服務生認得我們。她殷勤地領我們到普通的兩人桌位坐下，遞上菜單，涼烏龍茶和濕巾，在一旁側立等待我們點餐。我們點好了通常吃的刺身和壽司，又點了兩個小菜。

此時，忽然我發現他們的菜單上新加了沙拉，所以我就指著那個沙拉說：“咦！你們有沙拉，那再來一份沙拉吧！”女服務生非常緊張地向我們鞠躬，一再抱歉地說：“對不起，沒有沙拉！”我們想，可能是新菜單雖然印好了，但是廚房還沒有備好沙拉。這樣的事情在日本是基本上不可能發生的，日本人最不喜歡意外，但是凡事都有個萬一，所以我們也沒有介意，就說：“好的，沒關係！”

女服務生又是一再地鞠躬，說了至少三次對不起，走開到廚房下菜單去了。

過了兩三分鍾的樣子，女服務生走回來到我們的桌前，微笑著鞠躬，然後說：“你們不點個沙拉嗎？”

我們先是疑惑，後是歡喜，以為她去廚房問過了，還是有沙拉的。於是我說：“哦，你們有沙拉？那來一個沙拉！”女服務生聽了，又十分緊張地鞠躬，鞠躬，再鞠躬，鞠躬如也，雙手合攏頂住下額，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地說：“非常抱歉，沒有沙拉！”

此時，我們倆互相看了一眼，又是一陣疑惑，然後不約而同地忍不住了，彼此相視大笑出聲，雖然知道這在日本人看來比較奇怪，也比較沒有禮貌，可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我們點沙拉的時候，她抱歉、鞠躬、說沒有；去了廚房又跑回來問我們是否想要吃沙拉，我們說要的同時，她又說對不起，沒有沙拉。這其中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女服務生會講一點英語，雖然我的日語現在基本上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當時的水平，點個菜還是不會出問題的。

後來，我為這個事問我的日本同事，也問過荷瑞的秘書，他們都解釋不了這個疑問。我至今想不明白到底我們彼此在那一段的對話中出現了什麽樣的偏差，並且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我恐怕我這一輩子，在這個問題上得不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