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寒夜幽寂,雪落無聲。一大早看到大地銀白,我有些驚訝。
今冬的第一場雪,落得似乎有些早了。
我打開門,站在門口看著積雪的世界。絲黛拉也是有些驚訝,站在露台看著院子,不停搖著尾巴。每次看到下雪,她總是很興奮。
絲黛拉是喜歡雪的。每次下雪,她都會樂得邊瘋跑邊滿雪地打滾。真是個小毛孩兒,讓人喜歡。
我換上雨靴,和絲黛拉走進了院落。
灰雲密布,雪已經停了。我走在雪地,看著絲黛拉滿院撒歡。
恍間而至的雪景有著一番美麗。但雪也會帶來麻煩。落雪無風,大量的雪便會積累在花草植物之上。院落的蒲葦花序,大都被雪壓斷了。
我有些無奈。本來可以持續一冬的蒲葦花序,早早夭折了。
我走去菜園,又看到一棵爬滿常青藤的大樹,倒在了菜園入口。
菜園的門被倒樹封堵,無法進入。大腿粗的樹身外加附著的濃密常青藤,沉重得無法搬動。
麵對倒樹,我隻有把樹鋸開移除,才可能進入菜園。於是本來可以偷懶的天氣,我不得不出門了。
簡單吃了點東西,我便在廚房抱著鏈鋸,用銼刀將鋸齒磨利。上次鋸了一天劈柴,鋸齒已經有些鈍了。
我拿著鋸和“二鍋頭”汽油瓶走向菜園的時候,灰蒙蒙的天明亮了許多。雪覆的地麵有很多絲黛拉的腳印,但仍能看到很多野兔、狐狸和蒼鷺留下的蹤跡。鴿溪的花園,一直與野生動物分享著。
枝杈在鏈鋸發動機的轟鳴中很快分解,樹身在漸漸短縮。
鋸樹的時候我總是想笑,因為插曲不斷:褲子老舊,褲腰鬆緊帶便不大管用了。可巧內褲也是個鬆緊帶更糟糕的。用鏈鋸鋸樹很危險,不僅注意力要十分集中,還要站好穩住身體。於是每每感到身後冷颼颼的時候,屁股便露了出來。
幹幹活,直直腰,提提褲子,反複循環,便是鴿溪一景了。好在鴿溪無人,民工轉著圈地 “現”,也沒人在意的。俺那時總想,要是能有個“成人屁簾”就好了。
我想到了椅子墊,可以改裝的。
終於,菜園門口的倒樹,在不斷的直腰提褲中,成了有“綠葉”的劈柴。
我把道路清理,又提提褲子,終於能走進菜園。
溫室的辣椒受了凍,有些可惜,隻能丟棄了。
因為陰天,此時的溫室並無多少溫暖。我把辣椒和番茄秧拔掉,溫室立刻顯得寬敞起來。
溫室葡萄還是秋的感受,黃葉在落。溫室外,白雪皚皚。我站在溫室,想著明年的種植。
此時,電話響了。農場朋友 Michael 的電話。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缺少秋季的堅果,林鴿過早結群損害農田。Michael 說這些天每天都有幾百隻林鴿在油菜田采食,希望我能找點時間去打掉一些。
我第二天來到農場,雪又下了起來。於是周末的初雪,算是一連下了兩場。
白茫茫的雪野,少有林鴿的蹤跡。此時的我獵裝合身,腰帶緊束,身後自然不涼。我抱著槍在農場轉悠了一陣子,向遠處偶爾飛過的林鴿胡亂放了幾槍,算是打獵除害了。
農場主 Michael 雖願除害,但他一家都不願殺生。他說我能把林鴿轟走,不落在他的地裏,就算是成績。但誰都知道,集群而來的林鴿不傻,我也不能天天來。
說來奇怪,Micheal 有獵槍,但他卻每天走到地裏,點個帶響的鞭炮竄天猴,算是模擬放槍,轟鴿子了。我有些不明白,獵槍彈與鞭炮的成本,幾乎是1:5 啊!
我回到鴿溪時,雪已經停了。我煮了奶茶,拿著茶杯走在覆雪的院落。
英倫冬日,下午不到五點已成暗夜,四處燈火了。
夜晚沒有風景,對於我,自然也無賦風情。我踏著厚厚的積雪,在想著鋸樹的時刻。
我在想,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一定有著很多類似的感受,之悲之喜,不過都是生活冷暖。
人生百味,自有般若。那些冷颼颼的感受和不斷要提起的褲子,其實都是生活。
我在想著生活的味道和人間之嚴。
人生一世,每個人或許都會有些尷尬的經曆。這些經曆可微可泛,大多如同身後的一絲寒意,提褲即暖,絕無深刻。
這些生活之囧或許不齒,但很多時候卻是生活之彩,嬉笑之餘,甘美乃生。
因為向往,人總會有一份追求。白雪與陽春的味道是隱約的,很多隻屬於清茶與風景。而嘻樂與平凡都來自隨意,或點滴,或良多,都是川湘齊魯,碳烤火鍋。如果天地間對此遠離或有所失卻,自是人生之憾了。
感謝!
音樂:La Califfa, Ennio Morric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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