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溪山莊—163—冬芽之甘
文章來源: 民.工2021-12-25 13:54:52

冬芽之甘  

每年的此時,都是花園回歸院落的時候。滿地的落葉,四處的殘枝敗草,於是初冬,也成了園藝最為辛苦的時節。

我在院落默默幹著活兒,恍間看到有水仙和雪滴草已經露芽了。

我在想著春天的模樣。

不久前我曾買來兩袋水仙花的球莖,四處種在院落。想必希望中的三月,花會多些。但這些水仙入地較晚,露芽便要晚些。

水仙屬於早春,也是種很傲氣的花卉。萌於冬,花於春,不喜與其它植物為伍,每到盛夏,一旦其它植物茂盛,水仙便去藏了。

出國前我沒去過南方,所看到的水仙都在室內。那時自己也常在初冬買來幾個水仙頭,泡在淺淺的碗裏,周圍堆上幾塊石子,春節左右便可以賞花了。

第一次看到野外生長的水仙,是我來到英國。陽春三月,最先出現的番紅花已然讓我驚奇。當街頭巷尾,公園院落,水仙花到處盛開時,英國仿佛成了水仙花園。

人悅三月,自有花緣。當我買下鴿溪的時候,也是三月。那時的鴿溪院落,水仙花到處盛放。自此,我擁有了自己的水仙。

我正式開始收拾鴿溪花園的時候,是在來年的夏季。水仙夏眠。在清理露台下的花壇時,我曾挖出無數水仙頭。

有多少? 大概幾十斤吧!

那年母親來英,看到我把一桶桶的水仙種在院落,好生詫異。

“人家種花都是點綴。哪兒有你這麽種花的。一桶一桶的種。”

那時的鴿溪還沒有這樣大的院落。我不願浪費這些水仙花,隻是苦笑。

到次年春天水仙開花時,我倒是真過足了看水仙花的癮。但其後隨著院落的擴大,院落的水仙便逐漸被忽略了。

花開有命,花運無常。我看到一些水仙依舊繁茂,一些因為其它花卉的影響漸漸衰弱,甚至消失了。

花草是否能良好夠成長,決定在是否有適宜的土壤、溫度和陽光。我想,人生,或許也是如此吧。

英倫的四季,難能有使人悅心的天氣。人們把洋人稱為鬼這鬼那,想必這洋年臘月的天,也定是屬於鬼的。幾周來總是陰天。濃濃淡淡的霧彌漫在河穀,不時落些細細密密的霧水,讓人分不出是雨是霧。

我在院落做著活兒,也在想著與花園無關的事。隻是此時一些事,總在力所能及與不能及之間。

人一旦貼麵了鬼神,再看世界,便會感覺有些怪怪的。至少我在這樣想。

如今腦殼昏沉,身子零散,望文難能生義,但見物卻會生念。看到院子裏的大石塊,便想起了墓碑;看到一堆舊木料,便想起了棺材板。我甚至在想,那些能提前選好自己棺木的人,其實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多半可以從從容容,頤養天年。

冥冥間,世界或許在回返。鴿溪的前身,就是主營棺木的木器廠。

其實碑也好,棺也罷,天地自生滅,人去無可免。如果能坐在碑上喝酒,靠在陵上安眠,隻要心態平順,便可與鬼神平頭齊身了。

我自知無緣成佛,便不如視己為魔。在這個世界上,魔道相爭,魔永遠掌握著主動權。

不僅如此,鬼神無居處,無論人們把天堂描繪得如何美好,那裏隻是虛空高寒,不會有食物,也不會有衣物,更不會有床褥和樂園。細想之時,這世間百味,大概隻能品在人間了。

冬至過了。太陽將會一天天升高。河穀所有的生靈,此時都被陽光左右著。喜鵲已經結對,開始尋找築巢的枝杈。烏鶇和知更鳥不時鳴叫。水仙的芽在緩緩增多,白屈菜的葉片也在伸展。

院落的鼴鼠也活躍起來。原本平整的草坪冒出了許多鼴鼠丘。我有些無奈。

沉沉的雲下,我在院落做著事,算是讓自己高興。我把很多樹葉收集起來,堆積在杜鵑叢下。衰敗的花草也被逐漸割下,然後一車車運出院落,在菜園外堆積起來。這些敗草會逐漸腐化為有機質,最終成為菜園和花園的肥料,回歸大地。

做活兒時,我看到不久前在菜園種下的小蔥,如今都開始生長了。這是超市降價處理的小蔥,我以極低的價格買來一些,種在了菜園。

買蔥的時候曾跟一位洋大媽閑聊。我說這些蔥能種,還會長得老大,聽得大媽一臉驚奇。最後我竟把洋大媽忽悠的,屁顛屁顛也跟著買了幾把。洋人不知小蔥可種,其實挺遺憾的。

我看著這些蔥苗,在想著山東老家的大蔥。眼前的這些蔥也會長得挺大,但絕不會有一人多高。

今天聖誕節了。一連東去的沉雲,今天被東風又吹了回來。一些冷,但迷霧散了。

在獵友 Stuart 家過的節。世間所有的節日,似乎都與吃喝有關。

回來後天還亮著。我端著奶茶遛在院落,身邊的一切都是濕漉漉的。院落的殘枝敗葉仍在,還有許多事要做。

人間有冷暖,花事無纏綿。掃葉割草,植蔥種水仙,都是簡單的,沒有故事,也無法賦之甘甜。 但回望時卻又感到,這些平淡,或許就是生活之味吧。

我想,人生之喜,都是出自簡單。一念,一語,一芽,一花,一觀,一感,入心,便是得,便是天下。如是,也自是生活之甘。

至此,那些痛,也是美與甜了。。。

感謝!

在此,祝博友聖誕快樂!

音樂: Raindrops, Edgar Tonia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