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溪山莊—151—永遠的葡萄園
文章來源: 民.工2021-07-23 17:22:53

永遠的葡萄園  

無夢酒莊,但種葡萄的心還是有的。

雨又下大了。我躲進溫室,滿身泥濘。

我在修整菜園的水塘。看著身邊串串綠色的葡萄,我在體會著溫室的溫暖。

菜園的水塘僅僅是地麵的土坑,未做防滲,少雨的季節水位總是很低。

因為院外的農田挖深了排水渠,流進水塘的水明顯減少。幾周前一直少雨,菜園的水塘竟然快幹了。水塘裏曾有的幾條金魚和野魚,但在今年都鑽進了蒼鷺升了天。很無奈的事。

我利用枯水期,將水塘的淤泥清掉,進一步挖深,並用挖出的黏土做了簡單防滲。在工程接近尾期時,又開始下雨了。

溫室裏種植的葡萄,今年正式開始結果了。這是三年前我從伊甸剪下的玫瑰香枝條,扡插成活。

玫瑰香葡萄(屬於Muscat品係)一直是我喜歡的品種,也是世界上普遍栽培的種類。十八世紀洋傳教士將這種葡萄偷運進中國,種在了我的老家山東。在二十一世紀,一個中國佬再將其偷渡回了歐洲,種在了自己的溫室。

因為氣候的原因,英國的多數葡萄隻能種在溫室,否則很難有好的收獲。英國德文郡的查茨沃斯莊園(Chatsworth House, Derbyshire)的花園裏有個暖房,裏麵種植的葡萄,老得賽過女王的奶奶。

Chatsworth 莊園的溫室葡萄園。圖片選自網絡,感謝!

女王的奶奶是否愛種葡萄不得而知。回想一下,俺這種葡萄的心也有時日,竟是在北航大院裏發的芽。

北航職工多住樓房,難得有個院子。在過去,其實直到如今,很多住在一樓的住戶都會把窗前的土地變成自家小院,種些花花草草。

當年這些小院裏,常有人搭架子種葡萄。每到夏天,路過這些小院,總會看到架子上的葡萄果實累累。

要知道,那時家裏窮得,根本買不起葡萄!

後來,因為家有老人,在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父母最後竟然也分到一套一樓的單元房。南屋的陽台外,便是一個十幾平米的小院。姥姥愛田,便讓我在院裏種點什麽。

原來的鄰居兼玩伴兒胡利群擅長繪畫,後來在北海植物園上班,成了園丁。他給我找來一株葡萄苗,我便將其種在了地裏。僅僅兩年,這株葡萄便開始結果。我於是跟父親一起,也在小院用粗鐵管建了個高高的葡萄架。

我買了一本《葡萄種植技術》來讀,於是其後便假冒園藝師,將這株葡萄細心培植,認真修剪一番。次年,這株葡萄竟然結出了不下百十斤果實。

種下的品種為“白葡萄”,很不抗病。北京夏天濕熱,小院又通風不良。豐收在望的葡萄轉眼間便患了霜黴病,葉片掉落,果實腐爛。

這霜黴病後來竟每年出現。我很無奈。曾想配製一些波爾多液用來防治,但配藥噴藥很是麻煩。於是我對這株每年染病的葡萄漸漸沒了耐心。後來我找來巨峰葡萄枝條,扡插成活後栽在花盆,成了盆栽葡萄,得空便鼓搗鼓搗用以消遣。

葡萄喜水肥。有人說在葡萄架旁埋個死牛死馬,會讓葡萄大獲豐收。我沒地方找死牛,但在花盆裏,死魚爛鳥倒是埋了不少。最後的結果,是葡萄蒼蠅雙豐收。

姥姥和父母見我不務正業,把個陽台整的臭味不斷,常有些抱怨。但我人高馬大,性格又倔,他們也奈何不得。等葡萄一熟,我倒是用又大又甜的葡萄珠,先把姥姥的嘴給堵上。

沒有夢的生活不是好生活。我一直堅信這一點。

當年的葡萄早已不在了,但那顆種葡萄的心仍未死,種葡萄的夢也在延續著。

一年回家,我看到樓後有個葡萄架,上麵長的是玫瑰香葡萄。這株葡萄無人管理,藤蔓亂爬。回英打行李時,我便撅下一小段枝條帶到了英國。我把這段枝條一剪為二,扡插在伊甸的溫室,竟然都活了。

當鴿溪的溫室建好,這葡萄夢也自然做到了鴿溪。合二為一的溫室盡管不大,但一旦種下葡萄,便可以認為夢想又成真了。我在溫室一共扡插了三段枝條,都生根發芽成活了。

我看著溫室的葡萄逐漸長大,於是自詡為園。

葡萄的管理很費神。不僅要在秋季修剪,在生長期還要掐尖去卷須疏花序,更要不斷控製長出的新生側枝。

葡萄根係喜水肥,枝葉卻愛幹爽。濕度不易控製並通風不良的溫室,很難保證理想的種植環境。為避免空氣過濕,除了控製澆水,溫室裏我隻種了些同樣喜幹爽空氣的辣椒和番茄。

串串葡萄在眼前緩緩長著,伴我的田園夢也在繼續做著。

我常常會想,田園生活令人向往,但鄉田勞作卻無人羨慕。在詩賦與逃離之間,人們真正有所感受的,會是什麽?

沒有精神慰藉的田園是無法滿足身心的。於我,除了對鄉景的觸摸和對田野的咀嚼,真正所品嚐的,想必都是精神上的徜徉。

我無緣酒莊,隻是在小小的溫室裏,擁有了更小的葡萄園。園外,便是鄉田。

田園的確很近,我卻不知,自己是否擁有了田園生活。

我看著天空,看著緩緩的雲。往事也在飄著。

我已經沒有姥姥在身邊的嘮叨。當葡萄成熟的時候,我也無法把甘美的葡萄,再送到她的嘴邊。

可是,姥姥微笑的模樣,就在眼前。。。

感謝!

音樂:Divine Osmose, Michel Pe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