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空  

離開家已經很久了。

我站在水塘邊，看著河穀的山，在想著遠方。淡淡的心情在延續著。麵對緩山空穀，我並沒有多少心思去陶醉什麽。

每年的此時，我總會走在這般的心緒。一旦定好了回家的歸期，便是盼了。但今年，這份期盼隻能隨著無奈雲飛雲散。

一年走到了盡頭，還是空的，但一年中的災難還遠不是終點。麵對生死，人們似乎已經麻木了。

我看著河穀上空的雲，知道在微明的曙光之前，人們除了等待，沒有人能說出未來。

氣溫不高，但除了聖誕後的降雪和寒冷，溫度一直很少降到四度以下。如果氣溫高於四度，草坪的草還會緩慢生長。記得最後一次剪草是在十月。此時的草坪已經有些厚了。

無數的毛茛在草坪上生長。我不願化學除草，隻能隨其自由。其實每到春天，當草坪鋪上一層黃色的毛茛花時，並不難看。隻是過多的毛茛會影響草坪的質量，以園藝學的標準，草坪的主人當屬懶漢。

懶且懶吧。我能做的，也隻能如此了。

多雨的地方終是雲的世界。當天空的朦朧延續下來，便是雨霧。

大地的一切都被雨水滋潤著。此時我看著無邊的雲，已經不知道該期盼什麽。所有的心情都在眼前，也仿佛被雨水洗去了顏色。

麵對這一切，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人生的滋味和色彩，在時間麵前漸漸蒼白著。

我走在院落，在為明年做著打算。我知道該做什麽，盡管有些茫然。

其實很多人也會跟我一樣，都知道麵對未來，自己該做什麽。人的命運是難測的。人們無法看到遠方，隻是看著自己的足跡，在歲月的風雨中緩緩淡去，不再清晰。

能在世界留下足跡的生靈，畢竟太少了。

我在想著人生之空。

為何有那麽多的人，總會自命不凡？

除了偶有藍天，天空一直這樣沉著。我把收拾出的枝葉一車車推到菜園邊，然後堆積起來。草坪很軟，我推著車，避免壓在同一條車轍，以免出現溝槽。我很無奈。即便使個破推車，也要注意一些細節。

生活充滿這樣的細節，也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會懂得，這些其實都是人生之艱。

空闊的河穀是寂靜的。如果不去端詳，人間的世界也仿佛安然。

我在繼續清理著院落，幾乎所有的花都凋零或被剪去了。但此時，一種特別的花，嚏根草（Helleborus, Christmas rose），正在開放。

這是種低調的冬花，有很多人喜歡。但很多人不知，這種誘人的花卻是毒草。

其實自然本無善惡，隻是人間把世界劃分了。於是在缺失豔麗的時節，毒草也是可以讚美的花朵。

也罷，如果自己左右不了豐彩，就讓自然去挑選吧。對於我，在空落的冬日能看到花的存在，便是自然之恩了。

自然是奇特的，在如此高緯度的地方，大地仍被大西洋暖流溫暖著。於是在萬物凋零的冬日，大地仍會有花，也仍是綠色。

這是千萬年的自然操守，也仿佛是自然之德。我想，若把思想延伸，無論萬物還是人間，如果要擁有一份恒久的保障，其實便是守德。

話到此時，我卻感到有些好笑。麵對自然，我可以鬥膽萬年操守；但麵對自己，卻是空的。

又是一年過去了，我可以說沒有舍棄操守，但除了年齡，我得到了什麽？

歲月蜿蜒，天地氤氳。風雲和風月的冷暖，都是在人間體會的。鳥活一生遊天地，人來一世無自由。無奈的人間規則。

此時，在這一年僅剩的幾個小時裏，我並沒有足夠的心情去回望，更沒有願望與那些“美滿”的生活去分享什麽。如果讓我把麵前的寂靜和淡漠化作文字，那隻是靜水浮雲，平淡無波。

感謝！

並，祝大家新年快樂！

音樂：Two Hearts Enfolded, Herb Ern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