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隻剩下一台呼吸機
文章來源: 寒一凡2020-05-01 06:55:27

(微小說)

吳景天是澤城醫院重症醫學科(ICU)年輕的副主任醫師。

自從新冠疫情爆發,醫生和護士的工作變得十分艱苦且危險。為了不被感染,吳景天每天上班都需要穿著密不透氣的PPE。因為沒有特效藥,眼看著一個個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流逝,而自己能做的卻是十分有限,這讓吳景天不禁開始懷疑起人生的目的。

但是不管怎樣,健康所係,性命相托,作為一個醫生,自己都得要堅持下去,這不,今天晚上的吳景天又是全副武裝,因為他要值夜班。

吳景天認真仔細地一樣一樣清點檢查ICU的各種儀器和設備,當他發現整個ICU現在隻剩下一台可用的呼吸機的時候,他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

輕症的新冠肺炎病人或可自行痊愈,可是不幸染上了重症呼吸困難的病人則必須要使用呼吸機才有可能延續生命,用呼吸機的有可能會活著也有可能會死去,而沒用呼吸機的那基本上是必死無疑,說呼吸機就是命一點兒也不誇張。

呼吸機是命,可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在吳景天工作的醫院裏總共有十台呼吸機,現在隻剩下一台,也就是說,其他的九台呼吸機都已經派上了用場。省醫院曾經答應說可以支援他們一些呼吸機,不過到目前為止,那些呼吸機什麽時候能夠運到還是個未知數。

理論上,急症病人的數目若大於呼吸機的數目,就有了先救誰後救誰的問題。吳景天和他的醫生同事們也在一起試圖討論出一個可行的方案,可是結果就像媽媽和媳婦一起掉河裏要先撈誰一樣無解。

為了不讓醫生們在搶救病人時背上道義的包袱,上級下了指示,明確規定:如果隻有一台呼吸機,兩個重症病人,給年輕的那一個使用。

上級做出的這個年輕人優先的決定是根據誰的餘生還有更長的期望壽命做出來的。其實,暫時撇開倫理道德不說,就光論誰的餘生還有更長的期望壽命本身這個事兒,對於個例,有的時候還真不是那麽好判斷的,譬如說,一個40歲的總是病病殃殃的人並不一定會比一個60歲的身體一直很健康的人活得更長;還有,一個59歲的男人和一個61歲的女人,女人的期望壽命應該更長一些,因為女人的平均壽命要高於男人。

所以說,單就誰的餘生還有更長的期望壽命來說,年齡絕對不是唯一的評判標準。可是那又怎麽樣呢?打仗的時候,需要指揮官快速做出決定,年齡是最直觀的一個指標,所以這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不過規定歸規定,到目前為止,吳景天和他的醫生同事們還沒有遇到真正必須要做出此類殘酷決定的那種情況。

可是吳景天覺得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憑直覺?似乎也不完全是。今天是澤城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到目前為止增加最多的一天,可是ICU裏卻隻剩下一台呼吸機了。吳景天現在能做的隻能是默默地祈禱今天晚上沒有兩個重症病人同時需要呼吸機。

俗話說,怕什麽,就來什麽!

前半夜還算安靜。後半夜,兩個病人,伴著護士們急促的的腳步聲,幾乎被同時推進了ICU。

吳景天見狀,趕快迎了上去。

兩個病人,都是重症新冠肺炎患者,都是呼吸困難,理論上,都必須要馬上使用呼吸機!

可是眼前的ICU裏隻有一台呼吸機可用!吳景天的醫術再高,也不能馬上變出另外的一台呼吸機來。無奈,隻能按規定放棄救治年齡大的那一位了。

兩個護士分別報上了兩個病人的出生年月日。什麽?!吳景天聽了之後,一時間驚得頭皮都要炸開了。你也許猜到了,是的,這兩個病人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天啊,同年同月同日生?!

時間就是生命,不能再等了,吳景天心裏想:唉,救一個算一個吧,既然他們二位的生日相同,那就救離我稍近一點兒的這個病人吧。

正當吳景天準備要給這個離他稍近一點兒的這個病人上呼吸機的時候,景。。天。。景。。天。。他似乎聽見有人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叫他的名字。是誰?吳景天抬頭一看,卻原來是那個離他稍遠一點兒的病人,一雙眼睛正殷殷地望著他。二人四目相對。吳景天認出來了!那位躺在病榻上艱難地努力呼吸喃喃地叫著自己的名字的麵色蒼白的病人原來是他的大學老師李教授!李教授學識淵博,為人和善,把學生都當成自己的孩子,是吳景天上大學時最愛戴的老師之一。

天啊,李教授!難道說,我就這樣讓我的老師死在我的眼前嗎?!

就在這當口,吳景天的助手郝運穿著PPE風風火火地從外麵跑了進來。他給吳景天帶來了一個絕處逢生的好消息:吳大夫,省醫院支援我們的呼吸機到了!!!

天快亮了,見兩個上了呼吸機的病人呼吸漸趨平穩,暫時都沒有了生命危險,吳景天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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