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狠了，晚餐後趴在沙發上眼睛睜不開。這幾天又忙得忘了喝咖啡。

領著一幫技工技師測試新儀器。清一色的爺們，大爺小爺老爺少爺。廠房裏很熱，周一氣溫九十多度華氏。新廠，有空調，省錢沒開。基建和生產線投資數不小，離投產回本還有大半年時間。

新的生產線上全套設備都已到位，正在組裝調試全自動智能控製係統。機器全數進口，高端的來自歐洲，價廉物美的從亞洲來。模具安裝和自控係統由美國人承擔。用最先進的生產技術來保障效率和質量，這是美國製造業生存發展的唯一道路，畢竟拚價格我們竟爭不過薪水低廉的國家。

現代生產線上，機器比人多。投產後運作隻需二三個技工，但組裝調試階段先後有幾十個工程師技工技師在忙活。生產量以秒核計，但從設計到投產數月至數年不等。先進的製造技術重在前期規劃和投資。

如今這種夕陽產業普通工人過剩，熟練技工技師短缺。無論是公司自己的雇員，還是按組裝合同來服務的，我們派任務催活多用好言哄著，不敢得罪。

這幾天忙著測驗去年底去英國定製的那台機器。這台機器無法歸類，生產線上的用途不是製造，而是監控。特製的儀器通過測量產品上微乎其微的變化，然後經過數據庫分析處理再進行調整，已確保生產過程的穩定。

前沿的投計概念，理論上通過了，實際檢驗的時候到了。沒有核實標本，也不能套行業測驗成規，隻能參照和設計師協商達成的測試程序。

製造商派來安裝調試的兩個年輕人又機靈又勤快，測驗過程中我幾次要求修改，小爺們都積極配合。項目經理是他們創業老板的親孫子，少爺謙恭禮貌，精通專業，工作一絲不苟。炎熱的工廠裏鎮靜地處理調試問題和各方關係，as cool as a cucumber。從他祖父空手起家，半個世紀後世界五洲都有他們製造的機器，運氣勤奮都不能少。

自動傳送係統承包商派來的大爺把我氣得冒火。他專業不精，但狡辯工夫一流。不會做或做錯了不承認，被指出了還找各種借口抵賴。用他安裝的機器手遞送樣品，機械鉗鬆開定時錯誤，樣品掉落地上，大爺他怪罪鉗子不好。最後隻好讓我們維修部的老師傅盯著他。師傅老爺經驗豐富，沒有他玩不轉的機器，如果他喜歡玩。不高興的時候消極怠工借口也很多。狡猾大爺的克星是更聰明的老油條。

走在製造技術發展的最前麵，也就意味著各種意料不到的問題會不期而至。相對於這台不倫不類的機器，這條生產線其它新設備已算是成熟但不完善的技術。可是這台機器也正是我們競爭潛力competitive advantage的表現之一。我們也有能力和製造商共同發展新技術，也有信心解決研發過程中遇到的問題。

我們公司老板，那位被員工們稱為首領的老人，來巡視了好幾趟。他不懂新技術，不了解這台機器的具體用途，但拍板定製這台高價機器卻沒手軟。他要的就是別人沒有的新玩意兒，雖然失敗陪本的風險不小。

測試效果比預期的好，我向他匯報。

老人家得意了。我早告訴過你別嚇唬自己，不會有問題！

我不得不承認，老人家膽大，運氣也好。當然，出了問題歸我管，首領不煩心，除了那些要花大錢解決的問題。

不知是我們的首領還是製造商出去誇口，我還沒完成測試就有客戶要求來參觀我們這四不象機器。一些客戶同時也是競爭對手，不得不防。我們的研發成果不能不秀也不能全露。不守職業道德趁機窺探先進技術的，這些年遇到不少次。那位客戶刨根問底不自覺，使眼色讓同事找個籍口把他支走了。

去洗手間，空調吹得舒服很想多賴一會兒。清潔工阿姨正在打掃，一邊擦地一邊哼著小曲兒，輕鬆快樂，讓我很羨慕。冷水洗臉，感覺好些，回辦公室，小冰箱裏涼水盡數搬出去，大小老少爺們一人一瓶。大熱天，動手的爺們比動口的娘們更辛苦。

鄙視自己一把，真沒出息，前些時候眼紅貓咪好命，隻吃不做，近來羨慕清潔工，隻費力不勞心。

不進則退，我把首領老爺的訓導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