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美國軍官是我女兒高中時的朋友。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個子，好象還不到五尺二寸(英寸，目測的)。我們是大城市郊區的公校，少數族裔學生很少，兩個華商女孩都在樂隊，一個小提琴，是首席concert master，一個拉大提琴, 也是首席，很快成了好朋友。背景相似，情趣相投，共同語言比較多。

這個女孩，就叫她瑞吧，我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她比我女兒大兩歲，看上去文文靜靜，很溫順的樣子。我女兒和她做了兩年朋友，一句怨言都沒有，這非常難得。我這個女兒對自己對別人要求都很高，沒被她抱怨過的女孩一定是個懂事寬厚的姑娘。

我和瑞的直接接觸很少。瑞的事都是我從女兒那裏聽來的。瑞的事情我聽到不少，因為我女兒很喜歡她。

我知道瑞是華裔，因為女兒告訴我，瑞的華語說得很好，這點我女兒很佩服她。女兒還告訴我，瑞在上海住過兩年，她爸爸給派去中國工作，她們全家一起去的。我不知道瑞的一家是從中國大陸來的還是台灣來的，因為女兒不關心這個，從來沒打聽過。

我們的高中第一次開了AP微極分課，隻有十六個學生敢去挑戰。 以前一直有AP Calculus AB, 那年是第一次開Calculus BC。一千六百多個學生的高中，隻有百分之一的學生選了這門課。這班學生心裏沒底，自己打氣，自稱one percenter, 最聰明的百分之一。這個班上隻有瑞和我女兒兩個女生，我誇她們是千裏挑一的姑娘，盡管女兒批評我的算術不夠嚴謹。

雖然我知道瑞很優秀，但當女兒告訴我瑞被空軍軍校錄取時，我還是吃了一驚。第一，美國軍官學校都很不容易進，難度和藤校差不多。還有一個錄取條件是每個學生都要得到一個國會議員的推薦信。瑞平時輕言慢語，我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出色。第二，雖然知道軍隊裏有文官，可這孩子這麽矮小，我實在沒法把她和空軍軍官聯係在一起。女兒說瑞要學一個比較偏的專業，在商科和工科之間。這個專業學的人不多，軍隊裏很需要這方麵的人才。

瑞離家參軍前把她心愛的大熊留給了我女兒做紀念。這熊在女兒的小房間裏占去了一大塊空間，直到她也離家上大學去了。

當媽以後才發現做這行工作的有不少職業病，其中一個常見病就是瞎操心。自家孩子的心操不夠，還為別人家的孩子操心。我為瑞操的心是擔心她過不了基礎訓練。這麽矮小的女孩，能通過軍校的體能訓練嗎？等我想起來問我女兒時，被告知瑞早已順利通過了。女兒還說，看到瑞在臉書上貼的照片覺得很好笑，一個小女孩和一群大男生一起跑步，這女孩還不及男生們的肩膀那麽高。聽得出我女兒很為她的朋友驕傲。當然她們臉書上的照片是不讓媽媽看的，孩子們大了有她們自己的世界。當媽的另一個常見職業病，瞎摻和，聰明的孩子都懂得預防最重要。

再聽到瑞的消息是女兒自己提起的。女兒很興奮，告訴我瑞見到了總統了，還和總統握了手。

是嘛？有圖為證？ 我問。消息的來源可靠，這當然是真的。我不過想看看女兒的臉書，並沒覺得這消息有多麽重要。美國政客親民拉票，和他們握手合影的機會不少。

當然，瑞在臉書上曬了。女兒一臉得意的樣子。

是嘛？那讓我看看。孩子們的世界門守得很緊，擔心我進去攪亂了。但我喜歡趴在窗沿上，請求孩子們把窗簾掀起一角讓我看看她們絢麗多彩的生活。孩子們體貼媽的關心，偶而會答應我的要求。

這次女兒捂不住了，她太高興了，要和媽媽分享。拿起手機，臉書上找到了照片。巴掌大的照片，把我徹底震撼了。從上到下，從內到外的那種震撼。

照片是空軍軍校畢業典禮時拍的。藍天白雲之下，Colorado高原上，軍校操場上坐滿了人。照片是從後排拍的，後麵穿著各色便服的是學員們的家人，前麵潔白一片是穿著軍禮服的應屆畢業學生，主席台上坐著的是教官和政要。

主席台前，一位軍官正舉著手，向奧 巴馬總統敬禮。照片上隻能看到這位軍官的背麵，她站得象鋼纖一樣的堅挺。總統微笑著，伸出手來要和這位軍官握手。軍官的個頭不及總統的肩膀，這除了瑞還能是誰！

謝謝你，寶貝女兒！有機會分享你的喜悅，這是媽媽的榮幸。

謝謝你，瑞姑娘，親愛的美國軍官！成長的路上有你做伴，這是我女兒的榮幸。

謝謝你，偉大的美利堅合眾國！有機會在這個以平等自由為立國之本的地方生活，這是我和家人的榮幸。

五十多年前，一個牧師的夢語，喚醒了善良人士心中對平等多元社會的渴望。雖然離這個理想社會還很遙遠，但我從這張照片中看到了希望。一個軍官，一個總統，美國人透過膚色，看到了她/他們的內在品質。這就是美國社會進步的證據！

姐姐離家上大學之後，小妹擔心這熊孩子在小房間裏寂寞， 把它抱了出來。小妹自己的房間早已被絨毛動物塞滿了，隻好把這熊孩子安置在媽媽臥室門前，還派了自己心愛的小白虎來和這熊孩子做伴。

每天晚上看見這個美國軍官的熊孩子，我就可以踏踏實實地入睡。閉上眼晴，繼續做我的美夢。總有一天，這個夢想會成真的!

蓮盆籽

二0一七年二日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