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幾件小事說說我為什麽對AA悲憤不起來
文章來源: cng2017-04-01 21:35:12

在美國華人最愛嘮叨的政治話題裏,孩子考大學的AA(affirmative action),也翻譯成平權運動,無疑是份量最重,也最讓人動感情的話題了,因為它在現實中影響了幾乎所有有學齡兒童的華人家庭的生活。據統計,華人小孩的SAT成績要比白人學生高100分,黑人和西裔學生高400分才能被同等水平的大學錄取。看到別的族裔的孩子的成績表現遠遠不如自己的孩子,但是被哈佛錄取,而我們卻隻能屈居州立大學,也難怪很多華人家長氣憤難平,幹脆把一肚子氣撒在在政策上一貫支持AA,在教育上扶助黑人西裔的民主黨身上。近年來出現的新一代華人成群結隊支持共和黨和今年轟轟烈烈的華人川粉運動,都和這個該死的AA直接相關。

我家應該是大學AA最直接最倒黴的受害者(兩個男孩),但是奇怪的是,我對這個事卻怎麽也悲憤不起來。關於大學AA,反對和支持方很多人都做大大量的研究,有事實根據,有理論基礎,我自認對這個問題研究不夠,不敢在數據和法理上和諸位AA達人爭風,隻能從幾件身邊聽到看到的小事談談自己的心路曆程,僅供批判。

我的外甥在北京上高一。幾年前他在初中的時候就在上人人趨之若鶩的奧數班,苦不堪言。教委看到這個全民奧數的風氣的確給學生增加了過大的負擔,於是一道命令規定奧數考試的優異名次不再給高考加分,這一下子讓一地雞毛般的數學培訓如鳥獸散,一夜之間就散攤子了。我外甥高興的跟過節似的,而我一個同學的小孩,本來就有數學天分,他們就對這樣一刀切似的行政命令嘟嘟囔囔有意見。用奧數選拔有特殊能力的天才小孩原本是合理的,但是廣大國人家長把這個看成了升學的工具,一窩蜂搞培訓惡補應試技巧。這樣的唯分數論搞惡性競爭就造成了整個“行業”的死亡,老中們把這樣中國特色的東西原封不動搬到了美國,難免麵臨“文明的衝突”。

第二件相關的事情,是美國版的“奧數班”,旨在為美國名校選拔科學人才的英特爾科學大賽。我隨便選幾個華人孩子決賽圈入圍作品如下:

Zhu, Clare, Northwood High School, Irvine, CA

G蛋白偶聯受體部分偏向性激活構象轉變複雜性之定量研究(Quantifying the Complexity of Conformational Transitions in the Partial and Biased Activation of G-Protein-Coupled Receptors)

Zhang, Michael, Conestoga High School, Berwyn, PA

用於哺乳動物細胞程序性遺傳工程的基於CRISPR/Cas9病毒顆粒的設計和組裝(Design and Assembly of CRISPR/Cas9-based Virus-like Particles for Orthogonal and Programmable Genetic Engineering in Mammalian Cells)

Choe, Joshua,St. Mark's School of Texas, Dallas, TX

確定和建立GLUT1是一種針對肺鱗狀細胞癌的生物標記和治療位點(Identification and Characterization of GLUT1 as a Potential Diagnostic Biomarker and Therapeutic Target for Lung Squamous Cell Carcinoma)

作為半個圈內人,我感覺這些“天才少年”的研究項目更象是專業碩士生博士生的畢業論文。題目自然是佶屈聱牙,研究方法也免不了大量費時耗力細致入微的重複性化學生物手段。這到底是小孩子們的興趣所致,還是華人家長利用親朋好友在化學生物領域的人脈網絡在有意無意地“推”孩子,以期在未來考大學時占得一點優勢?這個我無從知道,但也可猜到一二。不久前微信同學圈裏的一番對話有點啟示意義,幾位在美國高校任教管理實驗室的同學都被“預定”了,“將來我孩子上了高中暑假去你們實驗室打工做項目啊”“一言為定”“一定一定”“咱倆誰跟誰”。在我看來,中學生搞科學項目,應該立足於校園的現有條件,充分利用學生的好奇心,觀察力,做一些見微知著的小項目大科學,而不是投奔大實驗室做這些超前的試驗。去年看到新聞,英特爾公司已經決定放棄對英特爾科學獎項目的資助,難道這個曆史悠久的中學生科學大獎也要象北京奧數培訓一樣成了一個被做死了的“行業”?

最後一個事是我兒子現在參加中文辯論比賽,我以為剛十歲的小孩子,日常口語的中文還說不利索,辯論培訓什麽的還不就是圖個熱鬧。可是這個培訓還真是嚴格,為了在全州比賽拿到好成績,孩子們要在兩個月裏每個周末花兩個小時進行模擬實戰。中文學校老師一看就是國內幹過中小學老師的,連哄帶嚇,軟硬兼施胡蘿卜加大棒槌,把孩子們調教得服服帖帖。老師問小孩們“辯論中對方的問題你們聽不懂咋辦呢”?“請對方重複一遍唄“。“重複了也還是不懂呢”?我聽到這兒心想:那還能咋辦?完蛋了唄。可是老師卻有應對之策:“如果還聽不懂,就幹脆把自己的觀點重複一遍也比傻愣著強”。孩子們還不明白:“可對方問的不是這個啊”,老師說:“你們傻啊,也許裁判也沒聽懂問題呢,你們就嘴別停著,印象分就有了”!我一聽真的是對老師這樣的應試培訓服氣了。不過是一個業餘的屁用不頂的中文辯論比賽而已啊,讓孩子們放鬆心態上場就好了嘛,懂多少就說多少,又何必苦練成句句有準備,條條有對策的得分機器呢?小小不言的中文學習尚且如此,事關重大的SAT考試就可以想像了,世界上恐怕沒有第二個族裔能考的過中國人。真的人材“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我們國人成了“走別人的路,讓他們無路可走”。

有人說國人的應試文化源自我們有上千年曆史的科舉文化,那個時候西人還隻知道封建世襲呢。“萬端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樣的文化雖然讓東亞民族養成了重視教育自強不息的優點,但是在民族層麵並沒有催生民主與法製這樣讓國家長治久安的政治土壤,所以我看我輩國人來到美國優越感也不要太強了,還是要虛心謹慎,努力學習美國多種族平等寬容的價值觀。我們第二代華人孩子在考大學經曆的逆境,也許更多的是第一代移民家庭克服語言文化障礙,融入美國價值觀過程中必經的鎮痛,不見得就是民主黨左派對華人施加的“政治迫害”“種族歧視”。

從另一個角度講,世界上那有絕對公平的事情。美國大學錄取采用的多種標準共存,從最客觀的SAT分數,到地區排名,個人自述,社會活動,特長愛好,老師推薦,就是力爭達到最大限度的“公平”。即便是中國搞的高考分數定終身的製度,也有照顧邊遠省份少數民族的做法。現在連世界杯足球賽決賽圈的入場券也搞AA了,無弱旅的歐洲有十六個席位,亞洲這樣向來的魚腩居然分到了八席,和擁有巴西阿根廷雙雄的強大南美名額一樣,雖然任何南美一隻隊都有擊敗亞洲冠軍的實力。這難道是世界足聯種族歧視歐洲白人和南美拉丁人而獨青睞東亞人和穆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