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湖

 

童年一個臘月傍晚，得知父親要去東北長期蹲點，從國外出差回來的姐夫給家裏帶來一大堆花花綠綠，國內很少見過的進口肉罐頭和小零食，精於廚藝的母親，特借此機會，炸了一大塑料盆色香味絕佳的家鄉美食“歡喜坨”。

待姐夫姐姐走了之後，我和弟弟偷偷將母親拽到一邊，小聲央求，希望能嚐一嚐誘人的外國美食。

母親輕輕笑著，隨手塞給我和弟弟一塊熱乎乎的“歡喜坨”，細言細語地說：“太晚了，該上床睡覺了，真拿你們這兩個臭小子沒辦法，放心，那些吃的跑不了”。

第二天早晨，弟弟第一個從床上爬起，滿大屋尋找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獵物”，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床底下翻出鵝蛋型，通常用來貯藏食品的青花瓷壇，小家夥打開瓷壇蓋子，將右手伸向裏邊，還沒高興半秒鍾，遂失望地大喊:"媽，坨坨和外國吃的都沒了”。

母親把年幼無知的弟弟摟在懷裏，忍住眼裏的淚水，一個字一個字地解釋著：“孩子，坨坨和外國吃的全被爸爸帶走了，東北又冷，吃的又不習慣，你是男孩兒，是一個小小的男子漢，就別跟爸爸爭吃的了吧。”

長大之後，我才明白，母親在訴說這一番話的時候，心裏一定在滴血，她一定在內心裏不停地痛罵著自己，痛罵著，因為自己的懦弱，而無法讓孩子們吃上哪怕是一口，眼巴巴盼來的零食。

小時候，特羨慕周圍小夥伴兒們，他們的父親從來都是把最好的東西無條件地，無私地留給孩子們。在我的想象中，父愛，或許是一座高山，或許是片寧靜的海灘。

 

2018年8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