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艱難選擇與萬分幸運〈康復記〉三
文章來源: 翩翩葉子2020-12-16 06:14:53

腸鏡檢查前一天,我和一個要和女同事在衛生間碰到聊起,我明天去做腸鏡檢查,她安慰我說,你沒事的,你看看你的臉,看上去這麽精神,體重也沒忽然下降,我自己也仔細端詳起自己來,臉色蠻好,身材不胖不瘦,自己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會是病人。我也被自己的外表所欺騙。而我的家庭醫生在我出現背疼腹瀉等症狀時做了血測,B超就是沒有想到我需要做個腸鏡,也許也是他的自以為是,那就是腸癌應該是老年人的病。

 

腸鏡檢查我也被全身麻醉,醒來先生已在身邊,一看牆上的鍾,竟然過了幾個小時,像做夢一樣,然後起身後發覺床單上有好多血,我一下子預感到大事不妙,我和先生說結果肯定不好。過了一會兒,醫生走進來,果真拿出一張彩色打印圖片說,檢查結果不太好,雖然是預料當中的,不過我還是不相信。醫生說,情況還並不是很糟糕,大概是兩期三期這樣,而且腫瘤的位置也不是很差。

 

我和先生一路上默默無語,我現在的身份完全變了,我被這頂新帽子壓得喘不過氣了。回到家看見婆婆迎了上來,想到以後年邁的婆婆將要更多地照顧家庭的飲食,我一下子淚水湧了上來,說了一句檢查結果不好,就匆匆走到樓上臥室,撲在床上哭了起來。我幾十年沒有這樣哭過。

 

晚上我怎麽也睡不著,後來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但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家祖母,我們家裏人習慣都叫她老太太。老太太一言不發手裏拿了一張車票。這個夢做得我一陣陣難受,孫女裏麵,我的祖母真的是最疼我。因為我是她一手帶大的,她曾說過冬天睡覺時,她怕我腳冷,經常把我冰凍的雙腳放在她的肚子上,我從小她去哪,我就跟著去哪,老太太臨死前一年,她還對我說,她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我,因為我要去遠方。我知道她愛我,想我,但她怎麽可能在我這麽年輕的時候就要找我去陪她呢?老太太,您要救我,您一定會救我的。

 

家庭醫生給我們推薦的手術醫生就是那個給我做腸鏡的那位女醫生,我上網查了一下她的信息,她是以前是無國界醫生,剛來加行醫沒幾年。我們就直接向醫生表達了我們想去多倫多大醫院治療的想法,不料平日看上去很溫和的我的家庭醫生很嚴肅地帶有警告的口氣說,如果你們這樣做的話會使你的病情延誤的。現在,他看上去比我還急,好像不馬上看刀我立馬就會死去一樣。早幹嗎去了?

 

我檢查看病的這家醫院是我們鎮上唯一的一家醫院,我對它很失望,我看了超過至少三次的不同醫生,他們都給了我錯誤的診斷,特別是那個急診室一口咬定我得了痔瘡的,簡直是既簡單又粗暴。我真懷疑他每天來上班就是打打卡,充充數的。

 

過去的十幾年來,每年指標都正常。好像每年的身體檢查看不看也一樣,因為很多病人都不是醫生查出來的而是病人自己察覺到的。

 

其實當初我生小孩的時候。他就犯過一次錯。當時我生好小孩回到產房不久,看到小兒子被推出,我就查了一下他小車上的我兒出生名牌,他的身高被標出隻有37厘米。我驚了一記,難道我生了個侏儒,因為我大兒子是51cm ,我忐忑不安,考慮到我懷孕中發過高燒,吃過藥,立即陷於惶惶不安恐懼中,家庭醫生過來看我,我擔心地問,我的兒子身高怎麽才37厘米,他說,新出生貝貝,這個高度也屬正常。我聽了,還是擔心。第二天,我的開刀醫生來看我,我問了同樣問題,這位醫生馬上站立起來肯定地說,護士量得不對,他馬上叫護士重新量了一下,果然他們給他的高度搞混了,我又驚又喜又氣。其實東方和西方的小嬰兒出生時他們的身高是相差無幾的,差異是以後的事。

 

真是一個大興的不靠譜的醫生,不過我想,我一直健康不大會生大病,他態度又和善,也就沒有想到去更換這個經驗不咋地的醫生,誰知這為我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十幾年後差掉要了我的小命。

 

選擇一個好的家庭醫生真的很重要。我的小兒子出生的時候不是很活潑,沒精神,愛哭。我們也找不出原因。 就是一次例行檢查,小兒子的兒科醫生馬上覺察小兒有小腸氣,一歲多的時候動了手術,以後小兒完全變了一個人,聰明活潑可愛。

 

反正我現在就是反向操作和家庭醫生對著幹,他已經失去了我對他的信賴。我決定還是碰碰運氣去大醫院看一下,同時我們決定把我的情況告訴了上海兄妹家,爸爸媽媽除外。哥哥路道粗,朋友多,妹妹以前就在醫院上班,信息廣。

 

接著全身C丅檢查報告也出來,腸腺癌三期,中分化,肺部情況完全幹淨,肝部有點小點點,太小,看不清楚。

 

上海家人聽到我的消息心急如焚,催我趕快回滬治療,我們這裏的等候的慢速度,他們也知曉。家人已經幫我找了一個著名的中山醫院裏的醫生。哥哥說你們隻要人盡快過來,別的都不用準備。妹妹也問了好多同行。但他倆問出的方案截然不同。一個傾向於先開刀後化療。另個則相反。

 

想到回上海,我馬上就可以得到治療,速度的確神速,但這個治理過程又是漫長的。要瞞著父母是件不可能的事,萬一讓他們知道急出病來,那就亂上加亂。肯定上海加國4個家庭亂成一鍋粥。再加上老公竭力希望我在加國治療,他覺得把一個病妻推回娘家是不負責任的,而且他說,你不想讓兒子們與你在一起嗎?

 

我一想到我兒子,眼淚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我在讀初高中的時候,我除了專注我的學習,沒有別的親人們生老病死的大事需要我操心。但他們在本應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忍受他們深愛的媽媽的遇上大病突然侵肆的磨難。

 

先生說我們打電話給Princess Margaret Hospital 試試,看他們能否很快接手我們。先生撥打了腸道部門,他們問了我的資料,然後說,讓我們等下一步通知。

 

當時還在等MRI 結果。而且Victoria Day 既將臨近,我也不抱希望能馬上被得到診治。誰料,節後第一個電話就是來自醫院的,他們叫我下個星期的某一天帶好所需資料與測試結果去和醫生約見。

 

真沒料到,從打電話到他們受理我的病例,好像隻化了一個多星期。我馬上告訴了上海家人,決定在加治療。說幹就幹,6月份,醫生就正式開始治療我。我也不知為什麽這麽幸運。

 

後來我問了我一個做醫生的同事的女兒,她這麽說,因為你的病情說重不重,說輕不輕,你又年輕,這種病人是最受醫院及醫生歡迎的,因為最有希望被治愈。醫生醫院也希望看到最成功的病人治愈的病例。

 

我不知道她這種說法對不對,但真的就是加拿大的醫生護士救了我。

 

但我又是何時從三期轉入四期的呢?

 

 

我以為我回不了我夢縈魂牽的家鄉,二年後,我站在上海街頭,看著這既熟悉又佰生的街景感慨萬千。

 

 

 

我太想上海了,現在回不了家,我家人經常發些上海街頭的視頻與照片給我。太想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