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樹古宅之古宅
文章來源: 等等看看2018-06-21 12:36:22

古樹搶救工作逐漸走上正軌,然而,馬先生心裏總覺得還有一種失落,而那種失落感,便是來自於散落在各村的曾經顯赫一時的古宅。

由於年久失修,曾經傾注了人生的理想和對後人期許的古宅們已經破敗不堪,全然失去了以往的風采。馬先生團隊了解到,甚至有接近五百年的古宅,隻因村裏孩子們紮堆玩火,把那座五百來年的精美古宅燒了大半,讓人無比痛心。而隨著未來水庫的落成,那些古宅也都將隨著村落永遠淹沒於水下,如果不搶救,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想起,便會遺憾終生,於是在這樣的心態下,馬先生孤勇地又做出一個決定,保護性地遷移淹沒區古民居留作紀念,留住曆史。

然而在團隊調研走訪過程中,他們發現有很多頗有曆史價值的古宅早已破敗不堪,而有的古村落人丁興旺,隻是缺錢少物,於是馬先生當即決定專門從上海請來古建築修繕隊,由他來出資修繕,其中一個被修繕的古村古建築群,修繕後更被評為江西省傳統村落。

但是仍舊還有三十多座需搶救的古村落,還有不少古宅,處於無人居住,到處殘垣斷壁的狀態,即將被水庫淹沒。

在古建築專家的指導下,古宅工程隊日以繼夜,開始確認哪些古宅需要搶救,並且對準備遷移的每座古宅認真地繪製建築圖紙,對磚瓦柱石、門窗構件都嚴格地編號、拍照、建檔,每塊古磚瓦、每根木梁,甚至每一個隼都有專屬編碼,精心拆卸下來的一磚一瓦一木,都分門別類地存放,再有序運出,一棟古宅的構建標號往往都達幾千號,但隻有這樣,才可以最大程度地確保在全部分拆後的未來某一天,這幾十套古宅還可以繼續在某一個地方被重新拚裝起來。這樣的工作量和專業度,基本超出能想象的範圍。

原本隻想搬遷幾棟留作紀念的馬先生及其團隊,沒想到搬遷中發現許多棟都有其獨特的曆史文化和不可替代的價值,都令人難以割舍。於是,馬先生最終決定,繼續追加投入,對淹沒區有代表性的古宅,一律盡力搶救性搬遷,救一座是一座。

他回憶說,當時就是腦袋一熱,隻想保護這些古宅,先別讓它們淹沒在水庫中,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在他的眼裏,那些古宅比上海外灘的建築曆史久遠,蘊含著中國古文化精髓,反映著古代文人的審美觀,文化藝術價值絲毫不比上海外灘的建築差。而事實也的確如此,這些古宅根據匾額,依照家譜,甚至還能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家族史。

許多專家,工程技術人員和建築人員苦戰在鄉村民宅中,在停電停水,蚊蟲叮咬,悶熱難忍的條件下,風餐露宿,受累受傷,日夜勞作,直到2006年水庫正式蓄水發電前,古宅的遷徙工作才陸續結束。

幾十棟古民居受到搶救性保護,大量的磚瓦、雕刻牆板、石板、木質構建和其它需要保存的古建築零件,被源源不斷如數運到了上海,裝滿了租賃的幾個大倉庫。

但很快,馬先生發現堆放在倉庫中的古宅構建招來大量白蟻,必須盡快整理修複,讓古宅重新站立起來。

繁重、精細的整理修複工作開始了。在古杉園林附近一個工廠巨大的車間裏,古民宅的零件被一件件認真地記錄在冊並重新修複。絕大部分工作都靠人工來完成,而在修複工作中,也是插曲不斷,比如工程人員驚訝驚喜地發現,隻是因為抖動而裂出的一小條白灰的縫隙,正因為細心於這條古怪的裂縫,才得以將大批的被白灰掩埋的背後精美,得以重見天日,原來是當地的有心人,當年為了躲避文革時期的打砸搶而刻意將一些精美的橫梁和牆麵塗上白灰以躲過文革的打砸搶,也才得以使得那些精美絕倫的古建築最終逃過一劫,再次煥發出原有的動人麵貌。

多年前,曾經在上海,一位深諳我喜好的朋友特意帶我去了一間湘西的餐廳,即使因為我不太能吃辣而頗有微詞,但坐定後,朋友介紹說,這棟建築,是當時的店主從湘西運過來的古建,然後在上海再重新組裝。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聽到然後親眼看到古宅遷移之後的模樣,當時隻覺得朋友很有眼光,介紹這麽個有故事又很神奇的宅子,但如此次這般,千多棵古樹外加五十套老宅,用了整整16年的光陰,在未知未來如何的情況下被集體遷移,真的實在是太讓人肅以起敬了!

看著畫麵中那些工人們冒雨拆除古建築的畫麵,看著那一車一車被分拆的古建築,從800公裏外的撫州,千裏迢迢運往上海,然後被小心地一一安放在一間間巨大的倉庫裏的時候,我對馬先生的義舉已經無法形容,但看到他在鏡頭前,卻隻是淡然地說,我隻是希望,那些老宅和古樹,不要毀在我們這一代手裏,更希望這些老宅古樹,可以一代又一代,以另一種方式,永遠流傳下去。

要問什麽最難,我覺得是堅持最難,因為放棄實在太過於簡單,可以隨時隨地,而堅持卻是每時每刻都需要有著堅定的決心和堅守的毅力。而這個項目,前後跨越整整十六年,從02年馬先生義無反顧投身到搶救古樹古宅開始,到09年被高冷避世的安曼係發現,主動要求介入該項目,再到馬先生用了五年的時間思考,最終拍板,而他對安縵最大的要求就是:讓它們可以在這世間再好好存活至少五百年,所以,一切的設計理念,都圍繞此要求而展開,今天的初具規模,幾千棵古樹被遷移並深植於上海的土地裏,其中的28套古宅已被原樣恢複,這樣的壯舉,僅僅隻是因為有了馬先生最初的熱情和無比堅定的決心以及堅持不懈的努力。

我想,真正意義上的而不是口頭行動的好人善人,總是有好報的,一直在上海尋覓與眾不同地址的安縵係,在七年後的最終逐漸介入,從某種角度來看,是一種最大的意外驚喜,至少在財力和人力上,是促使該項目最順利進行的最大保障。而馬先生,在全力以赴投入搶救工作的七年後,從一位已經接近所剩無幾的生意人,逐漸轉型,最終成功地成為保護古文化產業的商人。

                                                (摘自安縵官方宣傳圖)

而在經曆了短暫的離別之後,古樹,古井,古宅,終於在八百公裏外的上海,再次重聚。在新鄉的土地上,它們再次煥發出青春的模樣,聽著那一棵棵一百年直至千年的古樹們,隨著風的吹佛樹葉的搖曳而發出沙沙的動人歌聲,心裏是如此的安慰又安靜,隻希望他們在這片新鄉的土地上,繼續如此,這般安靜地堅守下去,直到沒有盡頭的永遠。

                                       (摘自安縵官方宣傳圖)

不是結尾的結尾:其實對於這個最終的結果,是喜憂參半的,如果這些古宅古樹可以建成一個巨大的天然古建博物館對外開放,那將是許多古建愛好者們最大的福音,然而,我也同樣理解,在經曆了七年的不斷掏空之後,馬先生已經沒有多少能力可以一直如此這般地擴大搶救範圍,所以,對於一直在中國尋找最佳獨特地址的安縵係,從他們發現這個壯舉直到最後成功介入,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但盡管如此,心裏依然覺得有點遺憾。

直到最近,有機會和一位很資深的美國建築設計師有機會說到這個項目,他曾經也是北京和上海幾座地標性建築的主設計師之一,而世界就那麽小,我吃驚地發現,我們共同認識的一位設計師,卻居然是做了我最為詬病的一個很有影響卻褒貶不一的建築設計,我實在也是沒忍住,表達了自己一定的遺憾,但同時卻也很欣慰於這樣的結果,他表示理解,但話鋒一轉,如果這個項目最終是完全對外開放的,那可能從社會效應來看會更好,但卻不知道未來的這些古宅古樹們的命運究竟會怎樣,但正因為安縵的介入,才得以有了最好的設計團隊和古建建設團隊,請到了世界級的設計大師主導設計,而且由於安縵的管理和運作,所以,至少,這些古樹古宅可以有一個相對最穩定最安全的未來,他說到這,我突然想到了中國的一句老話,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仔細想來,他是對的,那麽,就這樣吧!無論對物對人,隻要TA們有一個安定的美好的未來,何必一定要去追究究竟該以何種形式存在才是最好的呢?隻要遠遠地知道,一切安好,那就好。

想到此,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