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生命一個溫暖的結束zt
文章來源: 白水之魚2017-01-18 06:44:33

白水之魚:最近剛經曆了親人的離去,網上看到這篇給生命一個有溫度的結束》文章(本文題目做了修改),宣傳推廣“生前預囑”,旨在讓更多的人了解生前預囑的意義、讓人有溫暖,有尊嚴地離開這個世界。我想說,如果你有機會碰到這樣的醫生,你就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下麵是原文,希望讀後對你有啟發。

人有生老病死,而作為婦產科醫生似乎對此更是熟諳於心了。以喜悅的心情宣布新生命的來臨,而麻木的對即將逝去的無法挽回的生命進行無謂的搶救,特別是對於疾病晚期無回天之力時,盡一份醫生的義務好像就是心外按壓,氣管插管,靜脈給藥,而患者就像一個模型躺在病床上,各種管子四通八達,各處的膠條橫七豎八,這是所有在醫院中死亡的場景。一群盡職盡責的醫生圍在病人跟前,而一群至親們蜷縮在遠處不知所措,但是這種習以為常的場景就是臨終患者和親屬所需要的嗎?

「生要痛並快樂,死要安靜祥和」前不久一次科普大賽的內容深深的植入我的心。對於醫生和醫學無法治愈的疾病來說,醫生的最好的作用是安慰,是鼓勵,是扶持,幫助患者減少病痛,幫助患者完成心願,幫助家屬了解他們該做的和可以做的事情。而不是進行毫無意義的治療,用極大極痛苦的經曆來換取質量並不好的幾分鍾,幾個小時,甚至於幾天的時間。前些日子的一次夜班真的有機會做這件事情,而我也鼓起勇氣做了,結果令我久久不能忘懷。

 一位痛苦的患者

晚上接班的時候得知病房有個卵巢癌終末期的老病人,全身多處轉移無法切除,因為誤吸導致呼吸困難做過氣管插管進了ICU,然後發生了嚴重的感染,搶救回來後人意識不清,因為昏迷長期臥床,經常出現一口痰出不了就要大搶救的地步。聽到這裏值班的大家都感歎道:真是生不如死啊!交班的大夫補充了一句:「家屬經過一趟趟的搶救終於有所鬆動,今天簽了放棄有創治療的字了,像什麽心外按壓,氣管插管統統都免了。」這意味著許多增加副損傷的操作被免除了,但抽血,靜脈給藥,麵罩給氧,甚至是同步呼吸機都可以使用,可是這對於一個疾病終末期的患者來說已經是無回天之力的作為,不過總算強過更加不人性化的有創搶救。交班結束後,大家禱告著別在自己班上折騰,就匆匆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了。

怕什麽來什麽,晚上10點多,病房告急:患者的一口痰弄得血氧像自由落體一樣下降,跟著血壓心率都下來了。當時正在急診會診,所以囑咐二線先去組織搶救,請內科協助。等我半小時後來到病房的時候,隻見病房中燈火通明,心電監護儀不停的報著警,兩個護士固定著麵罩,一個住院醫生在不停捏著吹氣的皮球,一個護士跑前跑後的配藥給藥並間斷地記錄著各種數據,內科三線在一旁指導著。這一套的搶救過程是多麽的熟悉,幾乎每天每夜都會在醫院的某個角落中發生。而誰都沒有注意到在病房某個角落裏蜷局的3個家屬,他們麻木的看著醫生重複著一次次的搶救,無奈甚或是無知,他們想去盡一份力,卻又在權威的醫生麵前蜷縮。我走到患者跟前,因為麵罩的關係已經無法看到她的麵容,但無論是血壓高或低,血氧上或下,她都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她的身體和靈魂已經分了家。我習慣性的把手放到她胸前,本想摸摸心率,不料卻摸到肺部洶湧澎湃的痰湧,每一次吹氣都能感覺到滿肺的痰被吹起,然後落下。患者已經完全沒有了自主呼吸的能力,微薄的氧氣通過醫生的皮球,穿過重重的痰海,進入她的肺部,但是這樣的過程她是多麽的痛苦啊。再沒有心情去摸什麽心率了,真的需要去做些什麽了。

這時,患者的老伴和另一個兒子也來到了病房,估計他們也是久經沙場,因為搶救的關係多次被從家裏或是什麽地方提溜到病房的,來後他們也同樣蜷縮在那個角落,隻是說了一句:「又不行了。」就再也無語。

一次勇敢的嚐試

不知是哪根神經搭上了,我輕輕的走到患者小兒子的麵前,對他說:「你媽媽目前的情況非常不好,所有的治療對於她來說除了增加痛苦之外,並不能延長太多的時間,我剛剛摸了她的肺,裏麵都是無法咳出的痰,每一次吹氣都會讓她經曆一次痰和氣的戰鬥。現在她所有的至親都在身邊了,你們要不要和她告個別。」小兒子狐疑的看了看我這個值班醫生,旁邊二線介紹我就是今晚最高級的三線了,他終於點點頭,走到床旁,輕聲地說了一聲:「媽媽,我們來了。」然後就哽噎得說不下去了。我把患者的手交到他的手中,又讓大兒子和老伴也拉著患者的另一隻手。此時家的溫馨回來了,他們在床邊鼓勵著患者,向老人承諾著未來的生活。我繼續征求家屬的意見「我們把時間給你們好不好,把麵罩去掉,讓她能看到你們。」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去掉了麵罩的老人竟然動了動腦袋,家屬把枕頭給她墊在腦後,把床頭抬起。臨終的老人似乎在用力想抬起手,似乎要抬頭說話。但她真的沒有氣力再作任何的動作了,能感覺到的是她麵容中糾結在逐漸褪去。

突然心電監護的警報再次想起,心率,血壓,血氧都陸續下降,生命即將離我們遠去,患者的老伴和兒子嘟囔著「要不要再給她點藥,給她點氧氣。」他們轉而看著我,我知道此時隻有我才能給家屬已最大的支撐,他們明知死亡即將到來,卻又害怕死亡的到來,我說「你們做得很好,我看到她現在非常舒服,比我們之前給了所有藥都舒服,就讓她更舒服一點吧,安安靜靜的離開吧。」短短的幾分鍾,家屬似乎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眼睜睜的看著監護儀上熟悉的數據無疑是一種煎熬。我讓護士撤掉所有的監護,關閉了晃眼的燈光,留了一盞昏暗的廊燈。然後請一位女家屬,用熱毛巾給患者擦洗了臉,手和腳。所有的家人都忙碌起來,為了最後一程的溫暖而忙碌,沒有了監護儀的鳴叫聲,也沒有醫護人員焦急的喊叫,隻聽到喃喃的細語和天堂中依稀可聞的鍾聲。

一個有溫度的結束

急診室的電話又響起了,我拍了拍在床頭拉著患者手不肯鬆開的小兒子的肩膀,輕聲地說了句「謝謝你,你們的決定讓你媽媽有了一個有尊嚴的離開,她會感謝你的。我們醫護人員都從病房撤出去,把最後的時間留給你們,我們就在病房外,隨時可以叫我們。」他抬起頭,對我點點頭,但我能感到此時此刻他平靜的麵容下波濤洶湧的心緒。

當我走出病房時,手裏捏了一把冷汗,而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釋然。顯然,我的冒進決定並沒有錯。雖然我隻是一位值班醫生,雖然我似乎越位管理了一個不是“我”的患者,似乎完成了一件似乎不是醫生而是牧師需要做的事情。其實這就是舒緩醫學的理念,告訴大家如何麵對死亡,甚至是如何與死亡過招。作為醫生,「希波克拉底誓言」讓我們全力以赴去麵對病痛,但更應該將醫生的作用是「有時是治愈,多數是緩解,常常是安慰」銘記在心,應該將溫暖給與每一位患者,特別是即將離去的無法醫治的患者。無論是從醫護人員的角度,還是從患者家屬的角度,選擇一個有溫度的生命結束都是一件偉大而艱巨的事情,但為了患者的尊嚴真的需要做這件事情。

如果我是這位患者,我要感謝這位醫生,她讓我能夠在走的時候有我最親的家人陪伴;如果我是這位患者的家人,我要感謝這位醫生,是她讓我們知道:除了驚慌、流淚,我還可以用這種方式為我的至親之人送行,當我握著母親的手,跟她說那些讓她放心、平安的話,我心裏踏實了...;如果我是那天的值班醫護,我要感謝這位上級醫生,她讓我看到我們可以這樣對待一個正在離去的生命......我以後也會學著她的樣子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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