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這個周六的傍晚，我們結束了一個多星期的度假旅行，到達行程的最後一站，西雅圖機場附近的一家旅館。第二天一早，我們將搭機返回加州。

我們拉著行李，搭電梯到達房間所在的樓層，很快找到了指定的房間。老公用房卡解鎖了房門，他推開門，示意我先進去。我將行李推進了屋，反過身，用腳抵住推開的門，便於老公和他的行李進來。這時，我突然發現，一個戴著口罩的亞裔年輕人，正站在門外走廊的中間地帶，麵朝著我們。

和我目光相對的時候，他立即開口了：你們住這裏，是不是也是準備回國的？我告訴他，我們是在美國定居的華人，是出門旅遊的。知道回國無望，近期沒有這方麵的打算。可以看出，他一定是憋壞了，也委屈壞了，即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也是竹筒倒豆子一般，語無倫次，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

他說：我是從懷俄明飛過來的，計劃好從西雅圖回國。可是，在指定的檢查點檢查的時候，測出一個指標稍稍超出了標準，被取消了回國的資格。這個抗體指標的上限是1.0，我的讀數是1.005，就超過了這麽一點點，就不讓我走了。

我問：你知道是哪一項抗體嗎？或許因為你打了疫苗，身體裏產生了抗體，導致抗體指數超標。你如果等的時間再長一點，應該就沒事了。

他說：我在的州，五月份輪我到打疫苗，但是我已經訂了七月份回國的機票。因為擔心疫苗引起的抗體陽性，我就沒有打疫苗。現在回國要檢測好幾項數據，我其它的項目都沒有問題，隻有這一項超過了0.005，怎麽就會超過呢？

他接著說：疫情爆發之後，我一直都特別小心，一直都帶著口罩，我不記得被感染過，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症狀。我不知道這個指標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超過那麽一點點。就這麽一點點，我就不能回國了，好幾個月的辛苦和努力都白費了。

他如祥林嫂一般，反複強調著超出的那麽一點點。他戴了一副眼睛，還戴著口罩，我能看到的表情非常有限。但是我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悲哀和無力，我情願我麵對的是一個女孩子，她可以用眼淚發泄哪怕是一點點。我說，你應該是留學生吧，因為這個指標，你應該有一段時間不能回國了，後麵怎麽打算？

他說，我已經畢業了，我的學生身份也到期了。我已經把家具清了，房子也退了，打算徹底離開了。現在隻能先回懷俄明再說，這麽折騰一次，至少五六萬塊錢損失了。我想，他指的是人民幣，這個數目不誇張。

情況明擺著，失望明擺著，窘迫也是顯而易見。我想不出來說什麽，隻能禮貌性地祝福他，和他道別，回到了房間。

回到家中，那個男孩子孤獨無望的身影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應該比我女兒還小，也許比我兒子大那麽一點。作為一個母親來說，我真的不希望這個年齡的年輕人，承受這種不必要的磨難。大洋彼岸那個雄心勃勃如日中天的泱泱大國，在保障自身免受病毒再次侵襲的時候，應該以溫暖寬廣的胸懷，接納和照顧曆盡千辛萬苦仍入不得國門的海外公民。一個國家對人民的愛，不在口號上，更體現在行動中。

曾經有網友問我，我博客的頭像有什麽含義，其實，它什麽含義都沒有。開博的時候，要求上傳一張博客頭像照，我就隨便在手機裏找了一下，找到了這張在西雅圖玻璃博物館拍的玻璃作品。好幾年過去了，這次，我又來到了西雅圖的玻璃博物館。我的手機已經更新了多款，手機的照相功能也已不可同日而語。可是，新手機拍出的同樣的玻璃作品，真的就比舊的好嗎。我比較了一下，新的照片光線更加柔和，也有了更多細節，但是，老手機拍出的照片，似乎有一種新手機沒有的朦朧美呢。

下次，也許可以用下麵這個頭像，同樣的風格，不同的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