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與影同行

       有朋友說我適合寫鬼故事，哪來的鬼故事？做夢罷了！

       夢中的景象再怎麽荒誕離奇，也和日常經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隻是經過打散重組，一切變得錯愕乃至詭異，記錄下常有穿越時空的感覺。如今年歲大了，夢境要麽完全記不得，要麽真實得與醒時無異；早年的夢境，其神奇、瑰麗，我今連回憶也無力觸及！

       不過鬼故事，我還真沒遇見過。網上各種靈異事件，那都是好事人的杜撰，完全不必當真；即便有視頻流出，也是漏洞百出，分明是人為設計，權當提神用罷。明明生活在陽界，怎麽可能有陰間鬼神造訪？

       然而有一件事，至今想來蹊蹺，讓我懷疑世間真有鬼神存在。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大學三年級，正值新生入校，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想看看有沒有好風景。新生報到大廳，站滿各色大孩子，剛進大學，多半土的掉渣；即便個別洋氣的，也早被俗豔籠罩，毫無清新感。然而，一個女孩的出現，恰似給我一當頭棒喝！很難描述她的長相，因為她周身仿佛籠著一層光暈，跟身邊人全然隔開；她的潔淨簡直不真實，尤其在西安美院這個黃土包圍的環境，都讓人懷疑她的存在。如果我相信她是真實的，那其他人我就完全無視。

       當天晚上，我回到宿舍，未及跟他人分享奇遇，身邊一位已經敞開了話匣，他說新生裏有個女孩長得特別漂亮，看見她再看別人都全成了柴火妞。我當時心裏就隱隱有種不安，莫非他跟我見得是同一人？後來事實果真應驗了！有天，我和我那同伴走一塊，遠遠看見女孩，身邊那位就滔滔不絕地說人女孩多麽漂亮，聽他的語氣，我知道他早已春心萌動，雖然表麵上交談甚歡，內心我恨不得把他踹陰溝裏去！

       他是動了真情，以致從來不修邊幅的一下變得衣著考究；可我隻想出他的醜！我跟他說：“你的事包在哥們身上，你就等著聽好信吧！”於是我在外放出風，說我哥們愛上了某一女孩，夜不能寐，攪得大家都睡不好覺。我求人給他說合對象，稱人家庭條件過硬，人家可是有著光榮的革命曆史，人家出身是標準的貧下中農，人家老輩早早就幹革命了，乃至說他大伯父當年給劉誌丹抬過棺材。我以給他當紅娘為名，四處宣揚，搞得滿城風雨，隻有他還蒙在鼓裏，把我當最好的哥們！

       為了能把人女孩追到手，我們宿舍夜夜笙歌，名喚“百樂門”， 期盼女神光臨；想不到，大家的心情其實是一樣的！那些時日，出出進進的女孩子倒也不少，有的還薄有幾分姿色，可惜，我和他眼中的女神卻從未露過麵。也難怪，人家身邊早就有護花使者了！小夥子個子挺高，身材挺拔，長得也相當帥；雖然我們都覺得他配不上女神，可至少比我們都帥多了！不光我和那哥們，還有宿舍裏所有人，隻能遠遠地看到她和她男友，沒人跟她搭過話；如果誰有幸跟她近距離照麵，肯定是欣喜萬分；要敢回宿舍跟其他人炫耀，必然遭到眾人一頓胖揍。有過的豔遇也隻能默默消化在心，誰也不敢與他人分享。

       後來我們就畢了業，我們是本科，而她上的專科，跟我們同年離校，此後就沒了消息。畢業時唯一的收獲就是從別人那裏知道了她的名字。 

       又過了幾年，她的同班同學進了我們單位。有時在一起閑聊，我說起她，她同學也記得這麽個人，總之感覺她飄忽不定，恍若不食人間煙火，沒人真正走近她。問起她後來走向，似乎誰都不清楚。無論當年如何美麗，隨著時間的流逝，都會逐漸淡出視線，最終消逝在人的記憶終端。

      想不到，再後來卻有了轉機。2000年，我去北京參加畫展，在北京呆的時間比較長，沒事我出去轉，結果奇跡就發生了 ！

      某一天，我去了圓明園，在諾大的園子裏，我看見一對年邁夫婦 和一對年輕男女。戀人陪父母出來遊園這毫不奇怪，可那個年輕女子分明就是她！近十年不見，她幾乎一點沒變，還是那麽美麗，那麽潔淨，周身仿佛一塵不染，目光依然矜持，似拒人千裏外。要說有變化，就是身邊的男子換了。女孩子成長過程中更換男友是很平常的事，不平常的是她形象未改；當年我已30開外，按說她也該是年屆30的女人了，怎麽看去還像18-9歲的少女？如果說未婚人顯得年輕可以理解，可她的裝束，怎麽還和十年前一模一樣！雖然隔了十年，我見她依然不敢打招呼，隻好在一定距離觀察她。幾度走過她身邊，趁她不備，我拿相機把她攝進了鏡頭，一同入鏡的，當然還有她男友。

       回到西安，見到她同學即我的同事，我說在北京圓明園見到了昔日女神，同事很是詫異，說不可能啊！多年來沒人知道她消息。我說我不僅見到她，還給她照了相，同事說不行到時拿照片來看。我想有照片在，這總該坐實了，可是，當我去洗照片時，所有照片都在，可……就有她的那張沒有！當時我明明是按了快門，綠燈都閃過了，怎麽可能沒有呢？有人說我是不是太激動，忘了開鏡頭蓋呢？然而所有底片都衝洗了，可其中黑片、白片都沒有啊！當年還沒有數碼相機，我用膠片拍的，最初的影像是再也找不著了！

       這事我跟許多人說過，人家都認為我沒拍上，雖然不信服，我也隻好就認了。然而，前幾年，跟一年輕同事說起，人家的話讓我醍醐灌頂！

        他問我：“你確定是她？”

        我說：“絕對不可能有錯。”

        他又問：“形象一點沒變？”

        我說：“是啊，十年了，一點變化也沒有，連衣服都跟當年一樣！”

        他明白了：“這就對了。她早都沒了，人有影，鬼無形，你見的是她的鬼魂，所以上不了膠片。十年形象不改，人死後是不增壽的。”

        我還是不解：“ 可是她身邊的男友怎麽換了呢？”

        “誰規定人死後就不能談戀愛了？那配冥婚怎麽說呢？”

 
        是啊，這麽多年，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我見到她，卻留不下影象，看來隻能這麽解釋了。再往下想，我都會得精神病！ 

        2010年，我去北京學習。中秋節這一天，我去了圓明園，我想在這深秋月圓的日子裏， 再有一番奇遇才叫圓滿。圓明園有過傷痛的曆史，世俗地說那裏陰氣重，遇到鬼魂在情理之中。我比八國聯軍還過分，一日之間，我踐踏了圓明園的每一寸土地！到了晚間，我幾度迷路，費盡周折才找到出口，乘最後一班地鐵回到畫院。雖然我在園子裏摸黑走了許久，卻連一個鬼影也沒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