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問題研究主線(一)
文章來源: 老木屋2021-09-13 11:28:27

                        
林彪問題研究的主線《一》

 
五年前我為酒莊安裝防盜係統,安裝工人讓我設置三位數密碼,我隨口說出:571,安裝工人感到挺納悶:你能記住嗎?在他的印象中人們設置防盜密碼多用12345或678910等有序數字。從那時起,我的所有密碼的主要組成是571,因為林彪的《五七一工程紀要》對我有著永不磨滅的印象。
 
我自幼在空軍大院長大,換句話說我與林彪派係和非林彪派係的幹部子女一同長大,我個人感覺,我同林彪派係的幹部子女接觸更多一些,很多還是好朋友。文革那幾年,我是個閑不住的孩子,除了在家吃個飯睡個覺外,基本整天都在外麵亂轉。我喜歡坐在通向辦公大樓路口的牆上觀看領導幹部上下班,然後一個個認,這是誰誰的爸爸,想想是幾級,我最愛看的是將軍部長那種挺胸得意的神態,雖然文革期間沒有軍銜了。很少人同我打招呼,甚至看我一眼都沒有,極個別的人同我打招呼,我想肯定是要不靠邊站,要不就是查出曆史有問題了。從這一點來說,參與林彪事件的主要當事人我沒見過的很少。這裏僅舉兩人,一是周宇馳,他個子高高的,當時紅光滿麵,可能正春風得意,有一次從我麵前走過,眼睛連斜一下都沒有,他明明知道我和向陽從小就是同學。再一個是吳法憲,他個子不高,當時一頭黑發,他喜歡夏天傍晚時分打個籃球,我經常站在旁邊看,幾乎所有的球都是傳給他,由他來投,他有隻手缺個拇指但不受影響,常常十投八中,他有時也看看我,因為沒有小孩會出現在辦公區的球場上。此外我還喜歡瀏覽貼在辦公區的大字報,特別是紅筆打×的名字,機關造反派揪鬥張廷發徐國棟以及後來批鬥劉震成均何廷一的大會我都在場,到如今還可如數家珍。從這一角度說,我是這段曆史的見證人。

一九七一年前後我在安徽蚌埠空軍四十五師當兵。當年的四十五師主要領導緊跟林彪嫡係部隊空四軍空五軍,甚至明確地說我們部隊歸王維國指揮。我當時雖在基層,但對整個事件過程有耳聞,有目睹,特別是我的駐地離師招待所不遠,那裏是主要師領導聚會和休息的地方。為什麽我這樣回憶這段曆史呢?而且還堅持強調確有其事,我這裏僅舉一例來說明,“
九一三事件”前一個月,領導要求我們手抄林立果的《講用報告》,而且確確實實抄了。我想現在的林彪問題研究者讀過林立果《講用報告》的會不少,手抄過的可能不會有。走筆至此,我有一種強烈的曆史使命感,來記錄這段實實在在的曆史,不想因時間的久遠而淹沒。
 
“九一三”事件後,我再次耳聞目睹非林彪派係將領在翻身以後借口清查整頓殘酷迫害參與林彪事件幹部戰士及其子女的整個過程。當時清理整頓的氣氛大有“還鄉團”回來之勢,要草不留木不留,不除根不後快。在短短的一兩年內這些幹部包括子女不論好壞被統統清除出軍隊,削職為民。我的小學同學孫衛民的母親就是受不了這種壓力絕望而自殺的。我個人認為那段時間是文革後期最黑暗的人整人時期,可這段時期很少有人重筆提及,這裏又舉兩例,都是舉小不舉大。一是張廷發,他在登上空軍司令的寶座後,實在忘不了當年在陝西勞動改造被幹部戰士踢打的歲月,其中有位幹部對他特別凶狠,張老想找到他整治,可話又不能明說要求部隊查找。張想了個絕招,借口以“三整頓”為名,要求蘭空機關團以上幹部每天出操列隊走正步,任何人不得缺席,張的專機到後由他親自檢閱,實際上張在暗中查找。終於有一天在西安機場認出了這位幹部,這位老兄當時一點兒警惕也沒有,還同司令一起回憶在農場的歲月,不久這位幹部按“三種人”被清除出空軍。這件事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在蘭空幹休所一位離休老幹部親口對我說的。另一個是許世友,背後有毛澤東撐腰,清查起來更肆無忌憚了。他聽說愛將聶鳳智的兒子曾在連隊受到連長體罰,他下令說,隻要這個連長還活著,就把他抓到南京來,他的一席話,作為南京軍區黨委正式文件轉達到全軍區基層幹部戰士,我在蚌埠聽的傳達。我的記憶力極好,這件事不會搞錯。
 
我安大畢業後到空一所工作,不久空直機關安排兩個幹部到我在的研究室工作,一個叫王興榮,一個叫周維篙,王興榮文革時做過曹裏懷的秘書,他們是最後一批受到清查的幹部,這時距“九一三”事件已有十二年了,看樣子一點隱患也不想留。這兩個人對我極好,特別是王興榮,一見麵就奉承我,看得出他見過大場麵,他說我將來必做七室主任無疑。我也喜歡同他聊聊天,探探當年的消息,不過他總是叉開話題。我十分同情他們,誰都拖家帶口的,整人也不能整過頭嗎。
 
史學工作者做研究時注重史料分析,做過數學分析的人轉做史學研究時多偏重連想和假設,我由張廷發許世友連想到羅瑞卿。羅瑞卿一九七七年榮登總參謀長的寶座後,不久到德國安裝假腿,因心髒病突發死在手術台上。幸虧上帝沒有留給他更多的時間在總參搞清查整頓,要不然總參不知又有多少幹部家屬會遭難,這一點從他在蘇區,在長征路上,在延安以及解放後當公安部長時的所做所為就應該看得明白。可能這也是毛澤東在林彪事件後那麽長的一段時間後不給他安排工作的原因,知道他手很,誰都有後怕。希望為這些後文革翻身的將領寫傳時要報喜也報憂啊,曆史的筆刀可是無情的。

文革後期和後文革的定義及時段劃分我一句話說不清,但有一點我說得清,就是經過那段歲月的人都有一種長期揪心的壓抑和抹不去的憂傷,很多人是在這種境況下度過最後的人生。我的安大同學李琦玫,印象中她是一個漂亮可愛活潑的女孩,經過二十多年的社會磨練,性格應該更加成熟活潑才對。前一段時間同她通電話,我發現她話語沉悶,性格憂鬱,時不時把話題扯到江西,扯到她父親。原來她的父親成了後文革時期人整人的犧牲品,就是在那種軟刀子割肉的環境下鬱鬱而終的,琪玫說一提起這事兒就揪心
簡直就像二次文革,父親不應該走得那麽早。李琦玫說當時的江西省委借口清查想斬草除根,曾派過兩名幹部到學校來讓其退學,叫掌印的外語係盛學峨教授給頂了回去:李琦玫是我們招的學生,你們有什麽資格這麽做,都什麽時候了!
 
林彪,林彪事件和後文革牽連到千家萬戶,大家本是同根生,相煎又何太急!使本來已是十分複雜的事件變得更加跌宕曲折。為了減少個人感情,公正地評述思考這段曆史,我利用在美的機會,花了半年的時間在New Haven的公共圖書館博覽西方有關中國的群書,想讓一些從來沒接觸過的人文理念影響自己,又經過近十年的獨立思考,我隱隱約約看到一條研究林彪問題的主線,沿著這條主線順藤摸瓜,我似乎看到了林彪事件的曆史進步意義,看到了林彪事件與中國現代民主有著剪不斷捋還亂微妙關係。當那些親身經曆文革,林彪事件和後文革時期已經作古的老幹部看到自己是通向中國特色民主的小小鋪路石的時候,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到欣慰的。

                            12/1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