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歲月

2005年春節，家中老大出生三個月，母親打電話說父親去世了。我放下電話，心裏迷茫一片，那之後的十年間，父親成為我和母親之間的禁忌，每每提起，我就勃然作色，母親噤若寒蟬。

時至今日，仍然不願問起父親是哪天走的，不知他走時是何等地留戀這世間，不知他是否會怨著這生命的無常。而我，再也沒機會聆聽他不厭其煩的教誨，也再無法像小時候，去他的公文包裏搶他故意藏著的糖果。母親怨我冷血，無情無義，隻是每當提起父親，我心中似尖刀掠過，痛徹心肺，唯一的解脫之法就是告誡自己永不再提起。

如今邁入不惑之年，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看了個夠，再想起父親，仍不禁淚如雨下。父親少年時家中赤貧，父母老邁多病，常年纏綿於病榻，且性格乖張孤僻；家中大哥身有殘疾，無心無力挑起家中重擔；大姐年少遠嫁，天遙地遠，鮮少見麵，更不逞照顧家裏；下有年幼三弟妹尚未成人，這一家大大小小，全靠父親一力承擔。父親初中畢業便離家參軍，在軍隊裏如魚得水，升任排長，奈何家中老幼病殘無人照看，不得不提前複員，返回故裏，再做打算。

母親倒是來自大戶之家，雖說文革時受了些牽連，但家中人口平安，生計也還不錯。幾個孩子曆經些辛苦，都考了學，去了京城，隻除了最小的母親一人在家。母親和父親結婚後，生下我們姐弟三個，從小便扔給外公外婆，又因母親性格剛烈，脾氣暴躁，因此自小我便和她十分的不親近。

父親性格平和寬容，做事一板一眼，細致周詳,沒幾年便在縣城裏小有名氣。奈何時運不濟，仕途不順,幾經輾轉,屈居於某鄉某鎮某中學,鬱鬱一生不說也罷. 但出人意料的是,父親退休後的那幾年,因他素來穩妥，對人和風細雨, 慣於左右逢源,倒過得風生水起.

父親和母親時常到北京看望我,當時住在長安街的長安商場附近, 是個鬧中取靜的幽靜小樓. 每個星期六的早晨,父親便早早起床,準備了幹糧酒水,或長城或頤和園或十三陵,踏青遊玩,樂不思蜀. 時值六月,焱天正熱,父親恍然不覺,回來便興高采烈和我們展示他一路看到的風土人情,聽到的奇聞軼事,談興濃時,又捧出一堆花花綠綠的廣告小票,原來是風景區沿路有人兜售,他不好拒絕,隻一古腦來者不拒.

這是個對生活充滿熱愛的老人，少年時曆經風霜，中年時職場失意，老年時卻仍和年輕人一樣，意氣風發，不見半點淒涼。人生中的八九不如意，父親看得很淡，偏能苦中作樂，從不妄自菲薄，也不怨天尤人。

我工作閑暇，常喜歡和父親一起，走在這日光暗夜裏的城市街頭，一邊是鬧鬧哄哄的金粉樓台，沸沸揚揚的沿街甩賣，醉人花氣裏摩肩擦踵的美人野獸；另一邊是京華塵土中的街邊小攤，薄暮裏為生活所迫徘徊不去的街頭流鶯，平日裏我忌憚莫名偶爾撒潑扯皮的彪悍鄉民。

這是座悲傷和美麗的城市，在我生命中畫下濃重的一筆, 我毫不留戀的離去，卻在午夜夢回中記起過往的點點滴滴，想忘卻不能忘。正如我對父親的感情，多少年不願提起，也不肯回頭去問，但生活中的些須小事便能劃開傷口，血流如注，生命中似再永無安寧之日。

昨夜父親入夢來，殷殷切切，要我們姐弟和母親相依為命，在夢中我又禁不住潸然淚下。父親從未對我有芥蒂，即使在夢中也視我為家中支柱，我如何再能讓他失望，引以為憾。今晨醒來，再不迷茫，隻因過往遺失太多，更要珍惜現在。因為所有的付出，終將看得到結果。

成長的歲月
歌手：龍飄飄

過去為沒有得到而傷悲
過去也曾為失去而後悔
我想起這一切的一切
那都隻是我心頭一個結
今晨當我不再為我的付出而流淚
成長的歲月
讓我不再有遺憾的感覺
成長的歲月
讓我知道知道我已失去太多
成長的歲月
讓我知道更要珍惜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