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醫生在美國是不能接受紅包的。至於禮物呢，(我們的)醫院規定是少於$15的東西，一般都是巧克力之類的東西。我有幾個病人，別出心裁地送給我一些值得記念的禮物。可以看得出，他們都是花了心思，動了腦筋的。

J是一個中年白人。患上了骨髓瘤。治療了大約兩年多。病情穩定。他有精神分裂症病史。經常用吉他彈奏來穩定自己的精神狀態。於是，我就和他談及音樂。也許是投緣的關係，他送給我由他自己錄製的吉他演奏二盒CD。裏麵基本上是和緩的，能穩定情緒的樂曲。

C是一個菲律賓裔的青年人。患睾丸癌，已經有腦轉移。右側偏癱。用第一種化療方案未能達成緩解。征求附近一所全美排名前列的大學醫療中心做骨髓移植，遭婉言拒絕(病情太重)。後轉用第二化療方案，加手術切除殘餘病灶。喜獲緩解。盡管還有遺留部分癱瘓。病人感激不盡，專門找到一塊原產於菲律賓的紅色木頭，用他那半癱的手刻了兩個木雕作品，上麵刻著：Oncologist, Dr ……。第一個作品是＂試著雕＂，第二個是＂正品＂。順便提一下，他隻是一個House keeper，不是藝術家。

W, 七十多歲的黑人女歌手，患一期肺癌。肺癌切除後需要幾個周期的鞏固化療。至今沒有複發。她送給我一盤由她主唱的 CD。裏麵是Jazz的情調。老歌為主。我妻子還頂喜歡聽的。

P, 波蘭裔畫家，58歲。晚期前列腺癌，治療了好幾年。病情尚穩定。我跟他談了不少東歐文化，了解他的藝術理念。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送給我一盒他自己錄製的CD，裏麵是他喜歡的曲子，主要是現代派的調子。很飄逸。

L，香港人，70多歲。患上晚期膽道癌，經過多次化療，手術，都不成功，病情直轉急直下，虛弱不堪。他的兒子是一位藥劑師，經過商量分析，我們同意孤注一擲：用一種治療頭頸部鱗癌的藥物試一試(患者的膽管癌是鱗癌，不是常見的那種腺癌)。約一個月，奇怪出現：他由全完臥床轉變成可以行走。至今8車多，仍然未複發(他是我見過的唯一的末期極症的奇跡生還者)。患者回香港旅遊，專門為我挑選了一幅唐代大醫家，藥王孫思藐的國畫，至今仍然掛在家裏(見圖)。

有一位86歲的香港籍老人，患上慢性白血病。我和她及她的女兒彼此很談得來。她女兒喜歡攝影，給我送了三幅配上眶的攝影作品：企鵝(在動物園拍攝的作品，她知道我女兒喜歡動物)，兩幅市景(舊金山和西雅圖)。

還有一位乳腺癌的白人患者，LL，60多歲。乳癌轉移幾年了，喜歡意大利文化。是她介紹給我一個著名的意大利青春三人歌唱組合，叫Il Volo，非常好聽。她教我意大利文。她送給我一雙她自己親手織的襪子(見圖)。

最值得回憶的是病人送我的書。一位乳癌生還者送給我她親自寫的，並且發行的書：Cancer Dancer ，講述她乳癌治療的心曆路程。還有一位被肺癌奪走生命的患者，生前送我兩本書。第一本是Integrative Oncology(癌症的整合治療，我願意和他探討癌症的非傳統療法）。第二本是他兒時的回憶錄(臨終前的幾個月送給我留著記念)。見圖。

禮物不值多少錢，但它們帶來的記憶很溫馨。每一個禮物後麵，都有一段不尋常的故事。都有人生思考的空間。豐富了我們的人生。通過這些禮物，我常常被提醒：在這個很＂憂鬱＂的職業裏，不要恢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