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六:仁宗親政之八:宋仁宗貶斥宦官閻文應與遼蕭罕嘉努進獻國策
文章來源: 司馬莊2020-12-25 12:07:13

景祐二年(遼重熙四年)即公元1035年十月十三(癸亥),宋仁宗趙禎重新設置群牧製置使,並下詔說自今以後隻任命同知樞密院或副使兼領該職。

同時,禮院上言說:“何休和範寧等人注釋《春秋》時,都認為婦人跟武事無關,她們的廟庭隻能演奏文樂。先前詔書讓禮官商議奉慈(即宋仁宗嫡母莊獻劉太後和生母莊懿李後廟)的音樂,有司部門援引舊典,已采用特磬代替鎛鍾,因婦人的陰數注重柔和,並以恬靜為大體。如今奉慈的音樂卻去掉大鍾而進用幹盾之舞,頗為違背經旨。臣請求隻用《文德之舞》。”宋仁宗準奏。

十月十七(丁卯),宋仁宗下詔,讓各路每年輸送緡錢到朝廷,但福建和兩廣可以換成銀子,江東可以換成布帛。十月十九(己巳),朝廷拿出內藏庫緡錢七十萬,從左藏拿出五十萬,交給河北轉運司去購買軍儲。同時,宋仁宗允許蘇州立學,並賜給五頃學田。次日,出現熒惑犯左執法(火星靠近左執法星)的天象。

這月,遼興宗耶律宗真前往王子城。

十一月初一(辛己),北宋以應天府書院為府學,並賜給十頃學田。

十一月初二(壬午),遼國將南京(幽州)總管府改名為元帥府。十一月初五(乙酉),遼興宗在白嶺舉行柴冊禮,並宣布大赦。

十一月初八(戊子),北宋廢後郭氏去世。郭後獲罪,是因為宋仁宗的一時憤怒,又受到他親信宦官入內都知閻文應等人的挑撥,所以廢黜了她;但宋仁宗後來又後悔了。郭後居住在瑤華宮,宋仁宗屢次派人去慰勞問候,又填了樂府詞賜給她。郭後作和答複,語氣十分淒涼愴傷。宋仁宗曾密令召她入宮,郭後說:“如果陛下要再次召見,必須百官立班受冊方可。”閻文應因此非常恐懼。剛好郭後得了小病,閻文應和太醫前往診視,然後將她搬遷到嘉慶院。但幾天後,郭後就一病不起了。朝廷內外都懷疑閻文應下毒,然而沒有任何證據。當時宋仁宗還在南郊齋戒,沒有及時得知此事。當他知道後,深為悼念,決定用皇後的禮儀安葬她。右正言兼直集賢院王堯臣請求對在郭後身邊侍奉的醫者進行調查,但宋仁宗沒有答複。

郭皇後祖先是應州金城人,自己是平盧軍節度使郭崇的孫女,於天聖二年(1024)立為皇後。她的事前頭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郭後死後,宋仁宗追複她為皇後,然而沒有舉行諡冊和祔廟之禮。

十一月十三(癸巳),宋仁宗到景靈宮舉行朝享(祭享祖先),並於次日到太廟及奉慈廟祭享。第二天即乙未,他到南郊圜丘祭祀天地,以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並為配享。他接著大赦天下,錄用五代及諸國的後裔。他還將擔任諸司使以下直至殿直的宗室成員換成西班官(即武官)。同時,百官為宋仁宗上尊號為景祐體天法道欽文聰武聖神孝德皇帝。

十一月二十五(乙己),宋仁宗封宰臣呂夷簡為申國公,王曾為沂國公;並在兩天後為百官普遍加恩。

十二月初三(壬子),宋仁宗加吐蕃首領嘉勒斯賚為保順軍節度觀察留後。

十二月初四(癸醜),遼興宗下詔要求諸軍炮弩弓箭手必須按時演習作戰。

先前,遼人修築哈屯城,用以鎮懾西域諸部,好讓牧民自由畜牧,結果反而遭到寇掠。黨項部節度使耶律唐古上疏說:“自從修建哈屯城以來,西蕃多次成為邊患,總要麻煩朝廷派兵老遠前去衛戍。歲月長久,導致國力耗竭。不如隻守原來的疆界,可以省去衛戍兵役。”但遼興宗沒有答複。耶律唐古不久就退休致仕,並請求將他父親耶律烏珍的戰功銘刻在石碑上。遼興宗命令學士耶律庶成製文,銘刻在上京(今內蒙巴林左旗)崇孝寺裏的石碑上。

同時,宋仁宗將照宣使兼入內都知閻文應罷免,改任秦州鈐轄,很快又改到鄆州。他也將閻文應的兒子句當禦藥院閻士良罷免,改任內殿崇班。當時諫官姚仲孫和高若訥彈劾閻文應,說:“陛下正因齋戒而在太廟留宿時,閻文應喝叱醫官的聲音都傳到了陛下的行在。郭後突然暴薨,朝廷內外無不懷疑是閻文應下毒。請求將他連同閻士良一道逐出朝廷。”所以有了這道詔命。閻文應又稱病,希望留在京師。姚仲孫再次論奏,他這才急忙離去。閻文應專恣驕橫,很多事情都是他偽造聖旨後交付外間,而執政大臣也不敢違抗。天章閣待製範仲淹準備彈劾閻文應的罪行時,開始絕食,把家事全都交待給長子,說:“我如彈劾不成,必定會死。”但宋仁宗最終聽從了範仲淹的進言,將閻文應流竄到嶺南。閻文應很快就死在路上。

閻文應是開封人,起初在掖庭當差,經累遷官至入內副都知。宋仁宗剛親政時,他與宰相呂夷簡密謀,因大臣張耆、夏竦、陳堯佐、範雍、趙稹、晏殊、錢惟演都是已故劉太後所任用的,所以將他們全都罷免。閻文應退下後告知郭皇後,郭後說:“難道就呂夷簡單獨不依附太後嗎?隻是他很多機巧,善於應變而已。”於是朝廷連同呂夷簡也一道罷免。

呂夷簡平時和閻文應勾結,讓他窺探中宮秘聞。許久後,呂夷簡知道他當時罷相是因為郭後的原因,因此怨恨她。當呂夷簡再度入相時,楊、尚二美人正十分得寵。尚美人在宋仁宗麵前詆毀郭後;郭後得知後不勝憤慨,打了她的臉頰。宋仁宗起身相攔時,郭後不小心誤傷了他的脖子。宋仁宗勃然大怒。閻文應趁機挑撥離間,於是密謀廢後。他又勸宋仁宗將脖子上的指甲痕出示給執政。呂夷簡因為怨郭後,所以極力主張廢後的事,並因此奏請宋仁宗將反對廢後的諫官逐出朝廷。宋仁宗最終將郭後廢為淨妃,改名她居住的宮殿為瑤華。廢後的事都是閻文應作為呂夷簡的內應搞的。

郭後被廢後,楊、尚二美人日益得寵,每晚都得到專幸;而宋仁宗身體也因此變得虛弱,有時累日不想進食,以致朝廷內外無不憂懼。楊太後為此極力進言,但宋仁宗還舍不得將她倆趕走。閻文應早晚入侍,也不斷勸諫宋仁宗。宋仁宗不厭其煩,勉強答應了。閻文應馬上就用氈車載著二美人出宮。二美人哭著不肯走。閻文應罵道:“你們不過是官家(即皇帝)的女婢,還能多說什麽?”催促她們上車。次日,宋仁宗封尚氏為女道士,到洞真宮居住;楊氏則被安置到另外的住處。後來宋仁宗又後悔廢黜郭後,有為她複位的用意。閻文應大為驚懼。剛好郭後有小疾,閻文應於是帶著太醫前往診視數日,後來便說郭後暴病駕崩。很多人都懷疑是閻文應下的毒。

閻文應經累遷官至昭宣使和恩州團練使。他後來的事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當時楊、尚二美人出宮時,宋仁宗身邊侍從引薦陳氏女入宮;她父親的官名叫子城使。楊太後曾許諾立她為後,但參知政事宋綬不肯,宰相王曾、呂夷簡、蔡齊也相繼論列勸諫。陳氏女將要入禦時,閻文應的兒子閻士良得知,急忙去見宋仁宗。宋仁宗正翻閱典故挑選吉日立後;閻士良問道:“陛下閱覽這書,莫非想納陳氏女為後?”宋仁宗說:“是的。”閻士良說:“子城使是大臣家奴仆的官名。陛下納他的女兒為後,難道能行嗎!”宋仁宗大吃一驚,急忙下令將陳女帶出宮去。閻文應後來改任相州鈐轄,很快死在那裏。朝廷追贈他為邠州觀察使;這是後話。

再說,西夏主趙元昊派部將蘇奴兒帶兵二萬五千去攻打嘉勒斯賚,結果西夏兵敗死殆盡,蘇奴兒自己也被俘。趙元昊親自率眾攻打貓牛城,但一個月都不能攻下。後來他欺詐約和,貓牛城守軍這才打開城門。結果趙元昊大肆縱兵殺戮,接著又攻打青唐、安二、宗哥、帶星嶺諸城。嘉勒斯賚部將安子羅帶兵十萬斷絕了他的歸路。趙元昊晝夜激戰二百多天,結果安子羅戰敗。然而西夏兵淹死在宗哥河及餓死的超過半數。

趙元昊又曾經侵犯嘉勒斯賚,並親臨河湟一帶。嘉勒斯賚知道眾寡不敵,於是堅守鄯州不出,暗中派人去偵察趙元昊,了解了他的虛實。趙元昊已率軍渡過黃河,並在水淺可以涉過的地方插旗識別。嘉勒斯賚潛派人將那些旗子都移植到深處。當雙方交戰時,趙元昊潰敗而歸。士兵找到插旗子的地方,結果淹死了十之八九,被俘的也很多。嘉勒斯賚前來獻捷,朝廷商議加他為節度使。同知樞密院韓億認為,這兩個蕃酋都算是朝廷藩臣,如今既然不能勸諭讓他們解仇,就更不應因為一方戰勝就為之加賞。所以節度使這事也就擱置起來了。

十二月十四(癸亥),宋仁宗任命天章閣待製範仲淹為吏部員外郎兼代理開封府知府。範仲淹自從回朝後,言事更加急切。宰相暗中讓人暗示他說:“待製的侍臣,並沒有口舌的職責。”範仲淹說:“論奏思考正是侍臣的職責。”宰相知道他無法誘勸,便任命他為代理開封知府,想讓他忙於日常事務,沒時間整天發議論;也希望他一旦有所閃失,就可以將他罷免。然而範仲淹上任個把月後,京邑肅然,得到很好的治理。

十二月十五(甲子),朝廷為了獎賞左侍禁桑懌平定蠻獠的功勞,任命他為閣門祗候。桑懌謝辭不受,請求朝廷獎賞他的上司。但宋仁宗沒答應。有人譏笑桑懌喜好聲名,桑懌歎道:“士人應當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自信。如果為了躲避名聲,那麽也就無法為善了。”

十二月十七(乙醜),宋仁宗允許孟州立學,並賜給他們五頃學田。十二月二十二(辛未),他下詔任命北海縣尉孔宗願為國子監主簿,襲封文宣公。

先前,禦史台曾請求聘用南京留守推官奉符石介為主簿。石介曾上疏,說大赦文書不應當尋求五代及各個偽國的後裔為官,並因此忤逆了宋仁宗的旨意。禦史台所以沒有召他。館閣校勘歐陽修寫信給禦史中丞杜衍說:“石介不過一個貧賤士人,起用他是否恰當,對朝政無足輕重。然而可惜的是中丞的舉動。主簿在禦史台中,並非言事的官員。但凡是位居台中的人,都必須正直剛明和不畏懼避事,才算稱職。石介還沒邁進禦史台的門檻,就已因為言事而被罷免。他真可算是正直剛明和不畏懼避事。石介的才幹不隻主簿,可以直接成為禦史。如今罷斥石介而另舉他人,也必須選擇賢者。賢者固然喜好爭辯;假如他進入禦史台,又有直言,難道朝廷又罷斥而另舉他人?如此,則一定得找到愚暗懦默的庸人,然後才能算完。”但杜衍最終不能采用他的進言。

太子中允兼知淮陽軍梁適,也上疏論奏,說朱全忠(即梁太祖)是唐朝的賊臣;如今錄用他的後裔,怎算得上是鼓勵後進?宋仁宗很讚同他的看法,因此在禁中記下梁適的姓名,並很快召他出任審刑院詳議官。梁適是宋真宗時翰林學士梁顥的兒子。

十二月二十七(丙子),宋仁宗下詔,獎賞那些能夠引導民眾興修水利和開辟荒田的地方長吏。

這期間,遼興宗升遷同知三司使事蕭罕嘉努為天成軍節度使,改任彰湣宮使。遼興宗曾和他交談,十分欣賞,讓他成為詩友。遼興宗曾私下問他道:“愛卿身居外間,有聽到什麽嗎?”蕭罕嘉努答道:“臣隻知道炒栗子;小的熟了則大的必生,大的熟了則小的必焦。要使大小都熟,才算盡美。臣其他就不知道了。”蕭罕嘉努曾掌管栗園,所以借托栗子諷諫。遼興宗聽了大笑,便讓他和樞密直學士耶律庶成寫作《四時逸樂賦》。寫好後遼興宗很滿意。

遼興宗下詔詢問治國的要道。蕭罕嘉努說:“臣見到近年以來,高麗尚未賓服,準布還很強大,戰守的防備,誠然不能忽略。近來選派富家子弟去防守邊境,讓他們自備糧草。因為道路艱難,動不動就得花上一年半載;比及他們到了駐所,費用已經過半;剩下丁點糧食,很少人能夠歸來。而沒有男丁的人家,隻能加倍雇人代替;人們害怕辛勞,大多半途就逃亡流竄。所以衛戍士卒的糧食,大多不能自給;向他人借貸,得還人十倍的利息,以致有人賣兒子或割讓田產,都不能償還。有些人逃避兵役不歸,也有人在軍中病故,國家又用少壯加以補員。鴨綠江以東,戍役大概都是如此。何況渤海、女真、高麗,經常合縱連橫;國家得不時派兵征討。富人從軍,窮人偵候;加上水旱災害,五穀不登。百姓日益困苦,這是自然的結果。

“如今最重的兵役就是西部衛戍。如果能將西部衛戍遷到稍近的地方,那麽往來就不至於過度疲勞,百姓也就沒有過深的憂患。議政的人都覺得遷徙十分不便,但臣不這麽覺得。準布的各個部落,很早就有了。從前他們北至臚朐河,南至邊境,大多散居各地,沒有統一,隻靠往來搶掠為生。當太祖(阿保機)西征抵達流沙時,準布人全都望風歸降,西域諸國也都自願入貢。因此國家將他們內遷,設置了三部幫助他們的國度;既不營建城邑,也不設置戍兵,而準布人累世都不敢為寇。統和(遼聖宗耶律隆緒的年號)年間,皇太妃出師西域,拓展了廣大領土,前來降附的部落也很多。自那以後,一個部落反叛,鄰部則出兵討伐,使他們同力相製,正是駕馭遠人的好辦法。當國家修築哈屯城後,開拓了國境數千裏。西北的百姓,傜役日益增加,生機也日益窘迫。警急時國家既不能救援,反叛或臣服也此起彼落。所以國家空有拓廣領土之名而無得到地盤之實。如果國家貪土不已,逐漸導致財力虛耗,那就會有說不盡的禍患。國家的大敵,隻在南方(即北宋)。如今雖然連和,但難保他日。如果南方有變,邊境的駐防那麽廣袤,一時將很難赴援。到時我進則敵退,我還則敵來。陛下不可不慮。

“如今太平已久,正可以靠恩惠結交諸部,赦免他們的罪過,歸還他們的土地;將衛戍士兵內遷,增強邊境的保障,對外加強約束,用以明確疆界。每個部落各立一名酋長,讓他們每年稱臣進貢;反叛時則出兵討伐,臣服時則加以安撫。諸部一旦安寧,必定不會自己生釁。這樣一來,臣雖然不能保證他們長久不變,但知道他們必定不會深入侵掠。

“近年以來,黎民生機凋敝,搶掠會給他們帶來好處;所以良民往往淪為凶暴;嚴重的則殺人毫無忌憚,然後逃亡到山穀湖澤。希望陛下減輕徭役,裁省兵役;讓民眾安心務農。一旦衣食滿足,百姓自然就安於教化,而不想犯法。如今應當將哈屯城遷徙到近地,與西南副都部署烏庫和德寽勒等互相聲援連接,廢置黑嶺二軍,將開、保二州合並,改為隸屬東京(今遼陽),增益東北的衛戍軍隊及南京的總管兵馬,增修壁壘與烽火和偵候,相連相望;再修繕樓櫓(城樓和瞭望樓),疏通城隍,作為邊防。這才是當今的急務,希望陛下裁決!”遼興宗於是提擢他為翰林都林牙。

這年,因為鎮戎軍饑荒,宋仁宗借貸給那裏的弓箭手粟麥六萬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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