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心、思鄉胃-幾樣寧波小食
文章來源: 七色花瓣2015-11-13 15:46:22

(原創,謝絕轉載)

 

烤菜

寧波靠海,又毗鄰舟山漁場,早年很多人向大海討生活,我的爺爺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愛烹魚煮蝦,鮮的鹹的糟的醉的樣樣精通。每當想起童年的家,舌尖上跳躍著海的味道。所以,當我來到闊別三十餘年的老家,坐在華東飯店的餐桌邊,滿以為開胃菜是爺爺的鰻鯗、嗆蟹、黃泥螺之類的海貨,可端上的卻是奶奶的烤菜!

久違了,寧波烤菜。。。

“烤”就是燉,烤菜顧名思義就是燉的菜。小時候看奶奶把整棵青菜用油煸炒,再加上醬油和少許糖慢火細燉,直到湯汁收幹青菜酥爛。為什麽要對青菜作如此複雜的加工?品嚐後不得不承認,烤菜的味道確實好!然而,它畢竟是最最廉價的青菜,在那個艱苦的年代裏,大家都以葷腥待客,以至於烤菜始終默默無聞。常言道“是金子總會發光”,在崇尚素食的今天,它終於登上了大酒店的餐桌。

夾起一棵軟而有型的烤菜,輕輕嚼幾下,慢慢吞到肚子裏,聊解懷舊的心、安撫思鄉的胃。

 

 

 

臭冬瓜

同樣是沿海地區,廣東人愛把一些果蔬做成甜甜的零食-糖冬瓜、糖蓮藕。而寧波人卻把它們統統泡進臭鹵水裏,變成了臭果蔬。由臭冬瓜、臭芋艿蕻、臭莧菜杆組成的“寧波三臭”常被人津津樂道,絕無取笑的意思。其中臭冬瓜是一道最靚麗的風景,所謂臭名遠揚。曾有傳言,某大酒店擔心這個獨門技藝失傳,高薪聘請製作臭冬瓜的“大師”。

如果爺爺在世,他會不會去應聘呢?有可能喔!我小時候吃到的臭冬瓜全是爺爺做好後,裝在壇子裏運來上海的。掀開壇子的蓋,在湯湯水水中舀出一兩塊臭冬瓜,倒上一些麻油:美啊~ 臭裏透香、香裏帶臭。鹹鹹的、酸酸的、涼涼的、嫩嫩的、滑滑的。。。我一點都不擔心這門技藝會失傳,卻希望它被聯合國定為“非物質文化遺產”,讓臭冬瓜流芳百世遺臭萬年。

 

 

 

醉麩

寧波人還喜歡把食材醉一醉,醉的對象遠超出了魚蝦蟹,醉麩就是一例。

醉麩就是醉過的烤麩,烤麩就是發過的麵筋。上海人用烤麩和金針木耳竹筍做出一道濃油赤醬的“四喜烤麩”,而寧波人卻把它扔進醉缸裏,醃成鹹鹹的、鮮鮮的、醇醇的醉麩。醉麩還有個土氣的名字-黴麩。有個小品段子“上海的寧波人比寧波的寧波人還多”。寧波人一多,商店裏自然就有醉麩賣了。

拿著搪瓷杯子去店裏,看著店員揭開醉缸的蓋子,一勺一勺地舀給我。店員很有人情味,總是先把幹的舀上來,過秤之後再給我加一些鹵汁。一路捧回家,時不時揭開蓋子聞一聞:又香又醇,最棒的醬菜!

 

 

無論是糟的醉的香的臭的,寧波小食總體上偏鹹。那是因為過去貯存條件落後,隻能往裏加鹽、使勁加-

一個字:鹹!

兩個字:鹹煞!!

三個字:交關鹹!!!

所以,當我端上一碗甜膩膩的豬油湯團,告訴你這是典型的寧波小食時,你會不會驚訝?有沒有想摸我的額頭:沒發燒吧?

沒有!

 

豬油湯團

一直以來,上海的館子裏有賣寧波湯團,城隍廟的“寧波湯團店”更是名聲在外。可是吃來吃去,還是自己家裏的最好吃。

媽媽做了寧波人家的兒媳,從奶奶那裏上了必修課。從那以後,每到臘月裏,她會想方設法去弄點豬板油回來,耐心剝去板油的筋膜,小火細細地炒熟黑芝麻,碾碎它,和大量砂糖一起捏入豬板油裏。捏餡是個細活,一定要捏勻捏透,一直捏到白白的豬板油變成體育老師手上黑黑的“鉛球”。

那時候家裏雖然沒有冰箱,好在也沒有暖氣。那隻“鉛球”就這樣在碗櫃裏呆著,呆一二個月都不會變質。每天早上媽媽用糯米粉做成一隻隻坯子,再從“鉛球”上摳下一點餡包在裏麵,兩隻手掌搓呀搓。我人小,不會做坯子,總是幫忙搓湯團。這也是一個考驗耐心的活兒,一定要搓得沒有縫隙才行,要不然煮著煮著,餡子從縫隙裏流出來,那就糟糕了啦!

煮好的湯團又軟又滑,湯裏還漂著小小黃黃的桂花。用調羹盛起一隻,吹一吹,咬一口,雪白的湯團裏流出了黑黑的餡。湯團吃在嘴裏,滿口香、滿口甜、滿口油。寧波湯團當早餐,是冬天最美的享受。一碗碗吃下,一天天過去,那隻“鉛球”越來越小。當它消失的時候,春天就要來到了。

隨著肉食供應的逐漸豐富,人們開始挑肥揀瘦了。都說豬油不健康,我們寧可吃饅頭稀飯。隻有媽媽依然執著地買板油,捏餡子,包湯團,熱熱的吃一碗再上班去。

 

。。。 。。。

 

 

甜甜的豬油湯團,鹹鹹的下飯小菜,空氣中彌漫著糟味、醉味、香味、臭味,耳邊是賊刮鐵硬的方言-這就是地道的寧波氛圍。我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長大,鬥膽把寧波飲食文化歸納為八個字:

臭氣熏天,鹹甜醉人!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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