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裏看花
文章來源: 艾麗思筆記2008-08-06 15:00:05


梁實秋有篇文章開頭說:“在曆史裏一個詩人似乎是神聖的,但是一個詩人在隔壁便是一個笑話。” 

這句話他也是引用的,但他深有同感,忍不住滔滔地寫了一大篇,我看了,也頻頻點頭。 

以前有個女同學說最喜歡照鏡麵髒髒的鏡子,越是模糊的,越能照出自己的美,那些肉眼可見的瑕疵都消失了。 

其實才不用那麽髒呀,如果一個女人是近視眼,隻要她不戴眼鏡照鏡子不就得了。可是,她無法強迫別人看她都不戴眼鏡。 

霧裏看花這個詞,與時俱進到今天,已經有了距離產生美感的涵義,值得小小地慶祝一下。 

又有人說先知在家鄉都是不受歡迎的,恐怕也有距離太近的原因。他何時長了門牙,跟誰的狗賽跑,給哪家的女孩送過糖,被老爸打過幾次頭,這些未來傳說中的逸事趣聞,在當時當地不過是東家長西家短的笑話,一般是拌飯吃的。 

張小嫻有個短篇《辜負了舊情人》,寫得很損,她無情地總結說,“一個男人,一生裏畢竟要辜負至少一個女人,這樣才顯出他的無奈和悲哀。有了無奈和悲哀,才顯出他是一個有過去,而且有深度的男人。如果沒有一個女人讓他辜負,這個男人未免太沒用了。” 

太不給男人麵子了。 

我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何苦捅破這層窗戶紙呢,讓他們在如此這般的回味中漸漸長大好了。 

再說,他們所利用的,不過是歲月的雲霧,那些雲霧後麵的花朵,並不是隻有他們才知道究竟有沒有開放過,太多的曆史都是在寬容中才可以存在的。 

一廂情願的真相,未見得公允,但比較厚道,對於那些喜歡霧裏看花的人來說。 

太認真是讓人尷尬的,但也有顯而易見的好處。 

象德國人雖然也狡猾,究竟是一根筋的多。他們固執地區分“熟人”(Bekannte)和“朋友”(Freund),從來沒有咱們那種點頭即是朋友的意思,在介紹時被劃分為熟人的,也相當地坦然,沒什麽不自在。 

時間久了我也覺得不錯,相互都一目了然,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客套,更不必為了維護麵子而受不必要的委屈,反而可以期待真正的水到渠成。

今天上國內的網站順利些,我偷偷地去看了一個故人的博客,更新一向緩慢的她也多了不少文字。 

我們斷了聯係已經幾年,我相信她會象我偶爾想起她一樣偶爾想起我,但彼此也沒有大張旗鼓地呼喚過對方,似乎都知道那樣虛張聲勢會顯得很矯情。

她的博客,是唯一我看過的認識的人的博客,也是因為太熟悉了,無論文字有怎麽樣的變化,我還能看出她的原樣。 

文字的雲裏霧裏,有一種我們所難以掌控的魔力,以致我堅信文字也時常如人名一樣,反應出來的不過是我們的匱乏。 

文如其人,絕對不是一個笑話,如果能夠正著反著都讀通的話,倒是清如水明如鏡的真實。 

被文字遊戲所蠱惑的,有作者也有讀者,看多了,自然也能看出天仙和鬼怪。 

可是那畢竟沒意思。 

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麽經常有人拿三次見山還是山的禪機來說事兒,多半不是因為看透了,七轉八彎地,又回到了最初的清明。 

才不是呢! 

山依然,水依然,而你又跋涉回來了,是因為你比以前更聰明了嗎?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就不是了。 

為什麽? 

還不明白嗎,小傻瓜! 

水中月,霧裏花,是人生的留白,最好的水墨畫,一定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