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木 (五)
文章來源: 艾麗思筆記2008-06-30 11:51:09

西藏有個樟木鎮,四川有個楠木溝,珠海有個黃楊山,另外,別忘了《紅樓夢》裏蔣玉函在紫檀堡買了房子。 

除紫檀堡無可考之外,按中國之浩廣,拿木頭做名字的地方應該有很多,以木為生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吧。 

也許最直接靠木頭討生活的,除了木匠就是樵夫了。不知為什麽,木匠這職業雖然也是很有前途的,但聽起來就是不如樵夫浪漫。 

著名如魯班,貴為祖師爺,發明創造不少,澤益後人良多,可是我們記得的不過是“班門弄斧”或者“魯班無木難做屋”之類的話,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像也是他老人家說的。兩千多年了,咱們還是把木匠當成手藝人,而且是意象比較粗糙的,有人曾經為木匠寫過詩嗎? 

樵夫就不同了。雖然他們做的是更粗糙的活兒,喀嚓砍柴,呼哧背回,吆喝去賣,可就因為他們成天在山裏轉悠,好像也沾帶了山野的靈氣似的,古往今來竟然也入詩入畫,高山流水的。 

於是乎,人仿佛不重要了,事兒也什麽的,關鍵的是那個背景,換言之,就是一個氣氛。 

寫到這兒,我忽然渾身一凜,人做事兒好像還真重視一個外在的氛圍啊。比如現在鋪天蓋地的博客,呼天搶地的傾訴欲望,更別提那些刻意營造的氣場,使我在閱讀的時候,經常懷疑自己的眼睛, 

一個含辛茹苦的樵夫,在前麵踽踽獨行,我們在後麵望著,那是一個瀟灑飄逸的詩意的背影。 

森林之美,的確浪漫,但對於每一株樹來說,那隻是它們最自然的生態。倘若樹有靈魂會說話,也許它們之間討論的是天氣的冷暖,土壤的濕潤度,比之外在的美感,它們應該更關心自己的年輪,誰活得久,誰才是最自豪的。 

那就是樹木的一切吧,最可愛的簡單,最簡單的可愛。 

世上的生靈,我總覺得樹木對地球的貢獻最大,可是也最可憐,它們是地球的綠肺,支撐著無數動物的生命,卻幾乎無力保護自己。 

說起植被保護,也不能象某些國家那樣,拚命守著自己的,卻同時去大量進口其他國家的,這不是鼠目寸光又是什麽呢。 

人們欺負樹木不會表達自己嗎,其實也未必,雖然它們不能象《魔戒》裏的樹人那樣奮起反抗,可咱也要明白,時間這塊試金石,誰曾經忘懷的,它都記得,總有一天它會以我們所懂得的方式告訴我們,出來混,就一定要還的。

前幾天的藝術節上,我買了一個很大的木頭心,還請老板刻了字。這顆心打磨非常光滑,沉甸甸的,我並不認識到底是哪種木頭做的。 

問老板,他沒馬上回答,卻問我,“喜歡嗎?” 

“非常喜歡!” 

忽然,我忘了追問木頭的名字,喜歡難道還不夠? 

最後還是沒鬧明白,不過也沒什麽遺憾了。 

我在國內淘木頭手珠和手鐲的時候,本來第一關注的是木頭的質地,是紫檀的嗎,肯定是印度小葉紫檀嗎?是金絲楠的嗎?是陰沉木的嗎?執著得有些好笑。

等尋到了兩串後,發現穿過的鬆緊繩有些舊了,就跑到王府井一家店裏重新穿繩。手珠一拿出來,店員就滿臉是笑,馬上跟我聊起來,原來她也喜歡木頭首飾。 

一邊穿,一邊跟我說:“以後你每種木頭都攢一樣,別太在乎那些最貴的,關鍵是自己盤出來的效果,能玩出來的,都是好東西!” 

我對她很感激,不僅她教會我怎麽穿繩,而且她讓我豁然開朗,木頭的美,當然在於它的天性,到了人的手裏,它的美就增添了人的感情。 

賣給我木頭的小老板說,他住過的四合院裏,曾有一株高大的百齡國槐,後來拆遷,國槐也被砍了,他至今最遺憾的,就是沒能給那株樹拍一張照片,然後留一塊木頭做紀念。

再後來,他做生意了,某天得到一串花楸木的手珠,又想起了從前的老樹。他說:“聞著新鮮花楸的味道,變成秋天......這就是成年讓人傷心,永不能回頭的成年。” 

有些東西,沒有了,就是沒有了。

現在開始學會珍惜,希望不要太晚,對於另一個將來。

我喜歡木頭,並不等於我不再喜歡金銀,不再喜歡鑽石,不過,真的不同。

戴著木頭首飾,每天細心地摩擦著它們的紋路,心會靜下來,靜得很舒服。 

浮華浮躁的人生,就這麽安靜下來了。 

真好。




--------可愛的木頭心



------------平安扣,也不知是什麽木頭的



---------新的綠檀手珠,給好朋友的禮物



---------自己的譚木匠綠檀手珠,戴了一段時間,顏色變了,香氣依然


------------紫檀的心經


 

---------一樹小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