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人說夢
文章來源: 艾麗思筆記2007-05-31 13:38:43

有句老話說,夢是心頭想.後來的心理學家,比如大名鼎鼎的弗洛伊德什麽的,也說夢境是我們潛意識的體現或者再創造.如此看來,我們所做的夢,算得埋在心裏未說出的話,是沉睡的心語,一粒不起眼的種子,可以開放萬樹奇異的花.

嚴肅一點兒說,我們的先人輩似乎不把夢境當真,所以才有了所謂的黃粱一夢,南柯一夢的說法,燒熟的飯,還是堂堂的太守,都不過是人心在轉瞬之間所經曆的滄海桑田,不可認真,否則就是天大的玩笑.這種詮釋自然有它莫名的最樸素的道理,現代人也發現了,我們所做過的最漫長的夢,實際上也不過是多少秒鍾的刹那,這個時間的相對論是最有趣的現象之一,絕對值得研究一下的.

更有趣的是,據說爬行動物都不會做夢,鳥類偶爾做一點點,而哺乳動物基本上都會做夢,這個知識是我從<<動物世界>>中得來的,所以我特別想知道動物們都做什麽樣的夢,它們會不會也夢到變成人呢,就象我自己有時會在夢裏變成動物?可惜呀,對於這個問題我始終沒看到過什麽研究成果.

至於為什麽要做夢,其中的一個說法是我喜歡的,即做夢是一種防止深度睡眠到昏迷不醒的進化方式.也就是說,大腦處於半明半昧的狀態,需要一些適時的刺激以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這樣才能夠隨時保護自己的安全.

有些夢是代代相傳,大部分人都做過的,比如逃跑,追逐,打鬥等等,科學家們說這是人類的原始記憶在作怪,我非常喜歡這個解釋,為什麽不呢,咱們經過漫長的進化,到了今天這麽像模像樣的,也該不忘本,保留一點兒祖先的原初回憶,這是很浪漫的事. 

當然了,記得也隻是記得,我們在睡眠中驚恐萬狀,隻怕寧肯都忘光了好.也許還可以去拍成電影,我看那些最成功的驚悚片,裏麵的鏡頭多半是夢境的翻版而已,至今還沒有一部電影可怕到如我做過的一些夢. 

<<老殘遊記>>續集的第一句話就說,“人生如夢耳.人生果如夢乎?”這是我們對待人生和夢境最基本的態度了,堅定,但同時又充滿懷疑.你看劉鶚緊接著就說了嘛,“吾不能知”,所以他寫了這本書,把自己的認可和疑慮都放進去. 

我愛讀<<老殘遊記>>,讀過不知多少遍.這本書的前後反差很大,前半部是尖銳的針砭世事,針針見血,後半部則上山尋道,跟著什麽德慧生聽傳奇般的人物妓女逸雲講述她大徹大悟的故事,雖然前後的銜接有些莫明其妙,我依然很喜歡讀這一部分,因為我們的古典故事中癡情妓女無義公子的情緣那麽多,但都是落了大俗套,不是杜十娘投了水,就是玉堂春做了妾,偏生這逸雲是個異類,她從身邊的諸多男人中悟出了人生的道理,參透了自己的皮囊,惹得一幹才子佳人欽慕不已,要跟著她學道. 

這段書禪味十足,機鋒隱隱,大段大段的對白寫得煞是好看.作者把逸雲當作一個夢醒了的人物,其他人的欽羨不過襯托了人生夢境的深邃,是如何難以自拔.然而作者也無可奈何地指出一條道來,借逸雲之口說出,若是人們想看透這場大夢,無非是二字,要從心中生發出來,至於這路能否走通,他早說了,“不能知! 

另有一類夢醒之人,我覺得是蘇軾,他寫過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該來則來,該去則去,無法牽掛,隻因挽留不得,還不如來去自如,能守得住的好好守著,如夢如煙的,就讓它去吧. 

人生如夢,似乎與我們努力進取的心不相宜,除了一些曆經風霜的人,或心力交瘁,或看破紅塵的人外,一般人們很難接受這個說法,不甘心啊,憑什麽啊,難道我們奮鬥了一生,到頭來不過是大夢一場? 汗水和淚水都白流了? 怎麽也得留下點兒什麽呀,反正是不甘心. 

其實再想想,說人生是一場夢,未必就是消極,它不過是告訴我們做人做事最好不可太執著,要精進,同時也要放得下,這其間的進退自如,恐怕也要在紅塵中打過滾,翻過筋鬥,才能領略什麽是有得有失吧.

怎麽說著說著就是大道理了? 不好玩,算了吧,說點兒好玩的.

我很愛做夢,一個原因是我做過的夢五花八門,內容十分豐富,總想著要是都沒忘記,都能寫下來的話,絕對是一部新版艾麗思漫遊記.可惜大多在醒來後便不甚了了,雖然有時我在夢中還提醒著要記住啊,記住,偏記不住,恨死了. 

還有一個原因是假如我記住了那些夢,便異常的清晰,讓我不斷懷疑它隻是一個夢呢,還是真的發生過,很多夢我到現在都無法確定. 

有些夢是反複做的,自己在夢裏也知道,而且自己還可以象導演一樣安排下一個場景,因為知道下麵將要發生什麽呀,不願意的就改編一下唄.還有些夢是連續劇,上個月做了上集,這個月做下集. 

我喜歡的一些夢境嘛,比如那些夢到珠寶首飾的,次次都讓我歡喜,我甚至記得那些東西的顏色和式樣. 

我不會開車,可是我居然會在夢裏開車,還開得飛快,有時嫌它跑得不夠快啊,它就自己忽然飛起來一段路,忽忽悠悠的,簡直象個大氣球.

我也不會武術,但在很多次夢境裏我是武林高手,而且是不用兵器的,單憑拳腳把誰誰打得落花流水.

讓我有些悲喜交加的是那些關於宇宙的夢,浩瀚的星河,藍色黃色金色的星球,奇形怪狀的人物和武器,很多次我夢到自己在太空中俯視地球,冰藍色的水霧圍繞著,覺得自己很大很大,幾乎一伸腳就可以踏上這個星球了.

曾經有幾次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鳥,蓬鬆的羽毛伸展著,在一個綠色湖邊踱步,也怪了,我這隻鳥從來都不飛啊,夢裏也不覺得奇怪,可也沒覺著自己變的是鴕鳥啊,肯定不是的. 

對我來說,最可怕的夢是夢到某種我最害怕的動物,哪怕它們沒有傷害到我,也驚恐不已. 

有幾次夢到在一個地方,餐廳吧,是那種自助類型的,我拿了盤子,去選擇自己最愛吃的東西,比如各種各樣的魚,可是到了要付錢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一文不名,,沒有比這種夢更讓我苦惱的了,這也是我唯一可以自己解釋的夢---哈哈,我餓了呀! 

最傷心的夢是這兩年做的,自從老爸去世以後,我幾乎每個星期都能夢見他,到現在依然如是.在夢裏他總是紅光滿麵,有時談笑風生,有時和我一起散步,我也不覺得他已經不在了.傷心的是夢醒之後,發覺原來這都是我的心頭想啊.

迄今沒有人投訴我說夢話,這個太好了,都說酒後吐真言,隻怕夢話也假不了,太危險了.不是曾經有個超級間諜,被如何引誘拷打都找不出破綻來,卻有一日在夢中吐露了他的母語,結果前功盡棄. 

夢境不能自己選擇,說真的,將來人類文明就是發展到了可以控製大腦思維的那一天,我是老大不樂意能控製自己想做什麽夢,那太沒勁了,做夢的好玩之處不就是天馬行空,不在我們的意識主流之內,可以放浪於形骸之外嗎?

以前有個女朋友跟我說:“在我這個年紀談愛情,是癡人說夢”,我說:“那是因為你已經不是癡人了.”

我還是癡人,願意一輩子都是.

夢之花,即使在現實中不能結果,它也是美麗的,我喜歡.

不過嘛,想做夢就得睡覺,你瞧,胖獺都困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