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送給菲兒茶飯館，過幾天還有小菜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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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我們全家驅車去北邊的深山老林度假。路上經過一個2000多人口的小鎮，隻有一條不到100米長的主街。小鎮四麵環山，風景優美，周圍都是幽幽的墨綠色森林。街的一邊還有個明鏡般的小湖，湖邊開著一簇簇金黃色的萱草花。

下午二、三點，街上幾乎空無一人，車也很少，整個小鎮就像睡著了一樣，俯臥在慵懶的陽光裏。

開車時間長了，肚子也餓了，想找個地方吃飯、上洗手間、休息一下。

主街上共有三家飯店，其中一家是薯條炸魚, 一家是漢堡熱狗，都是油膩膩的不對胃口。第三家讓我們眼睛一亮，是一家中國飯店。

在美國和加拿大走了很多小地方，得出一個結論：無論是哪個偏僻的幺裏角落，一年四季也看不見一個亞洲麵孔的，卻往往會有那麽一家子中國人，開一家小小的中國飯店，取名“竹亭”或“牡丹園”，在那裏休養生息，繁殖後代，默默無聞、勤勤懇懇地向當地人傳播我們的中華美食、弘揚我們的中國文化。

這家中國飯店看上去很幹淨，還是新裝修過的。出於好奇，想到可以進去喝一杯綠茶涼爽一下，我們就停了車，進去了。

老板一臉笑容迎上來，介紹自己叫山姆，綽號是山姆叔叔,“小鎮的名人”。他的英語有廣東口音，但非常流利，想必在這裏已經呆了很長時間。他告訴我們，大多小飯店都是老公在後麵掌廚，老婆在前麵接客收賬，他們相反，老婆是飯店大廚。為什麽呢，因為“我們兩個，老婆手巧，老公話多”，這樣的分工方式比較合適。

我們覺得這店主特別有意思，就決定在這裏吃了。接下去點菜，山姆叔叔遞給我們菜單，全是英文的，除了店名外沒有一個中國字。不奇怪，這個地方根本用不著中文菜單。

菜單上自然是慣常的西化的中國菜：酸辣湯、炸春卷、芙蓉蛋等等，還有那種舉一反三的菜隻：豆豉西蘭花牛肉、豆豉西蘭花雞肉、豆豉西蘭花豬肉、豆豉西蘭花蝦仁。這些東西統統跳過，點了一隻蝦仁炒飯、一隻廣東炒麵，這是孩子們喜歡的，錯不到哪裏去。為了保證全家的纖維質攝入，再加一盤蒜茸菜心。

當然還有一大壺茉莉花茶。

山姆叔叔在拿回菜單時說，我們有一隻很熱門的招牌菜，我太太的拿手好菜“蘑菇蓋盤”（菜單上的英文就是Moo Goo Gai Pan），要不要試試?  我一向極喜歡菌菇，就說好吧，要了吧。

其實我們也不清楚蘑菇蓋盤到底是隻什麽菜。端了上來一看，是整隻的小蘑菇和雞肉炒在一起，裝在一隻很精巧的有蓋子的金屬器皿裏。想必這就是“蓋盤”的意思了。

已經過了午餐時間，顧客很少了。等菜的時候，我們和山姆叔叔聊天。他對我們的孩子很有興趣，問了年齡、課餘活動、長大後想幹什麽。其實這也是為他自己打開話匣子找個借口，誇誇自己的兒子。

“我們是方圓幾百裏唯一的中國人，不，唯一的亞洲人。我兒子，他十一歲了，和這裏的本地孩子一樣，人是聰明，就是貪玩，讀書馬馬虎虎，學琴學畫沒興趣，倒是喜歡體育，你們看對麵那個湖，冬天他們就在那裏溜冰、打冰球。別看他個子小小的，打起冰球來勇猛得很，還進了校隊。問他長大了想做什麽，醫生不想做，工程師不想做，CEO 不想做，隻想做救護員、消防隊員。我們也管不了，隨他去了。”

邊聊天，我邊在飯店裏四處打量：入口處有一塊大匾，畫有尼亞加拉大瀑布，瀑布四周是顏色觸目驚心的藍天和玫瑰花，那大瀑布銀光閃閃地落下來，不停地落，想必有電源在操作。餐廳裏的牆上，掛著一係列鑲了鏡框的中國古裝美女，同樣顏色極其鮮豔。

去後麵的洗手間，看到通往廚房的走廊裏有一張不起眼的小桌子，桌上放著一尊小佛像，有橘子、葡萄、香蕉供著，點著兩柱香，細煙繚繞。濃厚的檀香煙味和廚房裏的蔥蒜薑味混合在一起，聞著感到既很熟悉、又很遙遠。

這是個北美鄉村小鎮很典型的中國飯店，算是有點規模的。

這頓午飯吃得還較滿意，我們點的幾隻菜至少材料新鮮、原味，沒有像其它的中國餐館那樣使用大量的現成醬料和人工味劑。

吃完飯，店主端上一盤現炸的豆沙糯米芝麻球，說是送給我們的。熱熱的、香香的、粘粘的麻球，和我小時候在街上小吃店買的一模一樣。

這以後，我們經常把這家中國飯店說給親友聽，特別是那個熱情的話匣子山姆叔叔，以及老板娘做的豆沙麻球，並強烈推薦這家飯店。朋友聽了都說：這輩子恐怕不會到那種深山老林裏去的！

有一次，和香港朋友說起“蘑菇蓋盤”，他笑了起來說：

什麽蓋盤呀，gai pan 是粵語裏的 “ 雞片” ，蘑菇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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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來炒一隻“蘑菇雞片”，家裏沒有那種金屬“蓋盤”，隻好找個瓷的，以紀念那個深山老林中餐館裏的愉快一餐：

把蓋子蓋上：

小鎮坐落在這樣的地方。山不高：

林子卻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