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 秦唐的精神+希臘的意象
文章來源: 閻立華2017-05-21 16:08:29

 

白色在中國有兩個釋義:喪事白和觀音白。一死一生,一悲一喜,看似矛盾,其實統一:死亡後和出生前都是空白。

 

鹿也寄托兩種情思:淫靡柔弱和國之至寶。這兩個似乎不大搭。

 

白鹿是神物。白嘉軒繪聲繪色地給何縣長講過:原上本來貧瘠,後來一隻白鹿走過,百草茂盛,萬物向榮,盲人複明,醜女回春。

 

故事聽上去很希臘,宙斯他爺爺他奶奶交歡的時候,也是天地滋潤,生靈勃發。不過人家是兩個神合力整出來的,到了中國隻剩一隻鹿。

 

中國人羞羞答答是傳統。除了好夢,嘉軒還做過一個壞夢:白鹿不見了,換作一隻白狼,凶狠,象豹又象虎。電視劇裏畫出的那個狼,比鹿更有衝擊力。

 

所以,白鹿不孤單,有白狼相伴。或許他們本是一家。

 

白鹿原被稱作中國當代最好的小說,沒有之一。稱他最好,不是說沒缺點,比如小說的開頭極其惡俗。中國人寫小說挺難的,大師們都免不了俗套,不在第一頁(書名),就在第二頁(開篇),必有惡心人的字。書名派有“豐乳肥臀”(莫言),“妻妾成群”(蘇童),“金陵十三釵”(嚴歌苓)。開篇派就數陳忠實了,小說的起頭連寫六個女人,都是白嘉軒的,一個接一個地死,作者到底想說什麽?!

 

好在這種癔症持續時間不長,終於來了一個正常的女人:仙草。從此,故事就,哈哈,平淡了。

 

黃土高坡沒去過,但誰都知道,那地方很土很落後。讓人尷尬的是,能代表中國的秦漢唐三朝都發端於鹹陽/長安/白鹿原。憑什麽最好的年代都給了那塊土地,有不服的嗎?

 

陳忠實理順了曆史的線索。在20世紀初,白鹿原上的人大多是麻木的,沒有秦的虎狼氣,也沒有唐的開闊氣,活得苟且。零星殘喘的民族精神隻寄生在兩個人身上:朱先生和白嘉軒。朱是理論家,更像一個符號,白是實踐派,很接地氣地見招拆招。

 

白有準主意,覺得對就做,很堅定,不思前想後,無論是和鹿家近似賭博的換土地,還是聯係各村落搞交(bao)農(dong)。他不聽他爸的,老人求穩,靠不住。也不聽他媳婦的,女人顧家,沒視野。

 

他這麽折騰很難。顯然,其他人的思想水平,跟他差太遠。拉著大夥兒一起向前奔,就如同快馬拉破車,累。

 

這在祠堂大會上很明顯。電視劇很好地表現了所謂的群眾,茫然,短視,實利。他們看著自己的族長,沉默,眼珠不動,眼神遲疑。千年皇權和土地的捆綁,人也有了奴才性和土疙瘩味。白嘉軒唯有靠犧牲自己,換得信任。片尾有一句歌詞很煽情:男人的仇無涯。我覺得是字搞錯了,不是”仇“,應該是”愁“。

 

據研究曆史的人說,鄉紳管理是中國封建社會的一種微自治體係。電視劇給了一個很直觀的描述。他們一起議事,有長老會,前排椅子就做;有族長,自己選的。選的方式也民主,候選人後麵站隊隊。敢情,民間的自組織比大國的民主集中製更強。

 

在白嘉軒身上,作者寄托了中國複興的希望。秦唐血脈,仍有傳承。可這點熱血,能激活利己的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