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 （一）

周末的早上，陽光如瀑，清涼無聲。

春天裏，陽光好的時候，我總是會升起走出門去，到池塘邊的小路上走一走的欲望。 另外的兩人還在酣睡，喝了一杯溫水，又喝了一杯咖啡，然後身子隨心而動，我走出了家門。

穿過林子。樹木的葉子已經長全，不過葉片尚幼，還沒有達到遮天蔽日的程度，更像是嶙峋的枝椏上精心的點綴。顏色是一種無畏的新鮮，綠色中帶著遙遠的黃的調子，葉麵油亮，反射著柔和的暈彩。這個狀態的林子剛剛好，景象澄明，光線不明不暗。抬起頭來，看到身材小巧的鳥兒們在雛鳥羽毛一般的葉片之間穿行，劃出漣漪一樣美好的弧線；低下頭去，沙石的小路邊是新生的茂密的野草，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地麵，我的視線如風，撥開一層一層的草葉子仔細查找，終於在草甸子的邊上，離人最遠的地方，看到了那種熟悉的野草，它們的葉片肥大，初春，剛剛鑽出地麵的時候，會像兔子的耳朵一樣支棱起來。

池塘的邊上，有幾株冬天會落葉的鬆樹，剛剛長出的綠色的鬆針映襯著去年遺留下來的幹癟的煙灰色的鬆塔，氣氛有點詭異。 常青樹也是會落葉的嗎，秋季裏冬季裏在它們身邊走過的我和Allen，會對著樹下鋪積成毯的金色鬆針和孤寂的枝幹發出疑問， 還是因為死去了？不免地有了擔心。冬去春又來，冬去春又來，季節的反複打消了我們的顧慮。

池塘水麵如鏡，藍天白雲落入其中。塘中憩有綠頭鴨，白頭鴨，有加拿大鵝，有海鷗。再晚一些，等陽光把石頭捂熱的時候，也會有烏龜爬上池塘中央的石塊。 塘邊的蘆葦叢裏，黑色的鳥兒此起彼落，翅膀的頂上，肩頭的部位，有鮮豔的紅，red wing black bird， 譯成中文是紅翅黑鳥，我更喜歡叫他們紅肩黑鳥。

穿過褚紅色的小橋，走在池塘邊的沙石小路上，我如同一棵行走的植物，沐浴在如水的陽光之中。天，地，樹木花草，鳥蟲，那個混跡其中的我，那個丟棄了自主意識的我，那個隨風而動，隨波而動的我，體會著幸福的暖意。這樣的， 單身一人行走在天地之間的我，怎麽可能是孤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