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加斯佩 （Gaspe）

寫這篇遊記前，我大致規劃了一下，把想寫的事件和地點列了一個標題提綱，一共有九集。 囉囉嗦嗦一大堆，其實從（四）開始，才進入我心目中的遊記的正題。 五，六，七 是這次行程的三個重要停靠地點，聖勞倫斯河，以及雙城記，算是意外的收獲。 可是寫到這重中之重的加斯佩，卻突然不知道該從何下筆了。

雷聲大，雨點小。 想起有時候Bill對我做事的評價， 用在這裏正合適。也許因為老了，記憶太過短暫？我得回去翻翻照片。

打起精神，以點概麵，來寫寫我眼中心中的加斯佩。

（1）濱海路還是山林路，在煙雨朦朧的傍晚，這是個比較嚴肅的問題

第一天晚上歇在三河市 （Trios Rivières)，因為在蒙特利爾 （Montreal）的幾個小時的停留和晚餐，到三河市的旅館已經是八點多近九點，洗漱完畢就上床睡了。 蒙特利爾以前去過了幾次，本不在計劃的停靠地點之中，臨時起意拖延了行程，導致了夜間行車，雖然走夜路是我們這次行程中盡量避免的，但是不可否認蒙特利爾的蜻蜓點水給我們帶來了意外的驚喜，具體細節會在後麵的雙城記中有記述，這裏暫且按下不提。 三河市差不多在蒙特利爾和魁北克城的正中間，離蒙特利爾一個半小時，這一段的A-40路段平直，人煙不斷，非常好開，所以走夜路並沒有引起什麽不適。當然夜路是Bill開車，我跟Allen吃飽喝足，正好睡個小覺。

第二天早上九點從三河市出發，一天要開到加斯佩。 做計劃時我本來建議第一天開到魁北克城，大概是這次行程的中點位置稍微過一點，這樣第二天可以早一點到達加斯佩。 Bill覺得一天開到魁北克城有點遠，所以選擇了離魁城還有一個半小時的三河市。第一天的提前進入休息狀態，讓第二天的開車時間從六個多小時提高到了八個小時，早上出發時我提醒Bill今天需要專注開車時，Bill表現出很茫然的樣子，真的嗎，我覺得第二天的路程跟第一天的差不多啊。 我對Bill時時刻刻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表示不解，小夥子，難道你的Google Map和我的不同嗎。

第二天上午確實專注在開車，隻在路過魁北克城停留了半個小時，去了趟超市補充供給，買了水和水果。一點左右到達瑞牟斯基 （Rimouski），我的意願是隨便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停留半個小時，瑞牟斯基到加斯佩還有四個半小時的車程，這樣七點多鍾我們就可以穩穩當當到旅館了。 看天還早，大小兩個男人有點得瑟，覺得七點多到小鎮加斯佩肯定餐廳都關門了，不如在瑞牟斯基這個大鎮子吃點好的再走，結果去了一家正規的意大利餐廳，一頓飯吃到了快三點。 八點多鍾到旅館也還可以，Bill安慰大家。

事實證明，在自駕旅遊的路上，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永遠不要對未來的行駛時間太過樂觀。 正常四五個小時的剩餘的三百多公裏的路程，我們開了七個小時，到達旅館時接近十點。

在瑞牟斯基吃完飯，我先開車，打算趁著天光明亮，我開上兩個半三個小時，在132轉198的附近換上Bill，Bill再開一個多小時到旅館。 離加斯佩一百多公裏的地方，有一條岔路，我們可以沿著濱海高速132一直行駛到達目的地，也可以鑽進山裏，改走山路198。 兩條路在距離上198要近一些 （不多），198是GPS的選擇，也是Bill的選擇，Bill的理由是傻瓜一樣跟著GPS走，不操心。 我讀遊記做攻略時看到有人提起這條山路，他們出遊時在深秋，說是路邊的秋色是他們見過的最美的秋色之一，七月的夏天裏當然不會有絢爛的秋葉，但是我喜歡大山，也覺得濱海路開多了會視覺疲勞，就沒有吱聲，隨著GPS和Bill的意願走了。

從瑞牟斯基出來，一路向東，左邊的水麵越來越開闊，右邊的山巒越來越巍峨，經常有細白的瀑布懸掛於峭壁之上，撲簌簌於草木間垂落，高速路也開始上下起伏，生動婉轉起來。 天色有點陰，山間雲霧繚繞，猶如仙境，到一個小村子有了人家有了路我忍不住拐了進去，停下車，大家下車伸伸胳膊腿，賞賞風景拍拍照。 離198不遠了，還剩下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車程，Bill接替了我，繼續前行。

下起了小雨，雨中是撲簌迷離的海色和山色，山體高大巍峨，厚重結實，鑿岩開壁，讓人懷疑高速路是怎麽修進山裏的。原來高山有深穀，198沿著山穀輕而易舉地駛入大山的深處，山壁陡峭，山峰一重又一重，綠色鋪天蓋地，無窮無盡。 Allen說這裏的大山真像是BC 的大山啊， 我竟然奇跡般地想到了日本箱根，想到旅遊巴士載著我們在箱根的大山裏兜兜轉轉，去看蘆之湖強羅公園硫磺山。

單行線，山路細小崎嶇，Bill很小心，八十的路麵開五六十。 山裏的天色在淅淅瀝瀝的雨中很快黯淡下來， 沒有路燈，照明全靠車燈和路邊的反光設計， 這難免讓我想起了加州一號公路的夜駕經曆。大山裏人煙稀少， Allen說這一段兒一百多公裏的198沿線隻有中間的一個小村子，離開村子，手機就沒了信號。 Bill的車速降到了三四十，如蝸牛一般爬行，車燈照出的幾十米的路麵上，山裏的霧氣像長了腳的幽靈，在低窪地帶時不時出來溜上一圈兒，露個臉，又飄然而去。 

還剩八十多公裏，按這個速度，我們得開上三個小時。事後諸葛亮，我意識到今天犯下的錯誤， 第一是吃飯花費的時間太長， 第二是看到下雨後沒有及時調整計劃避開山路，第三在山裏天還亮著的時候開得有點慢，第四，天黑後的速度有點太慢。 四項中有三項涉及到了家裏的大男人，我感覺到心中升騰起的怨氣。

車輛稀少，但也不是絕有僅無，有幾輛車子超過我們絕塵而去， 至少應該有六七十的車速。 我向Bill建議，我們應該盡量鎖定一輛超過我們的車，遠遠地跟著，這樣借助前麵的燈光，視線會好很多。Bill說那些是本地人，路熟，我們怎麽能跟上？ 我不敢開快，是因為怕撞上動物！

夜間野外行車，過路的動物確實是個很大的隱患， 如果車子撞壞了，手機沒有信號不能求援，我們隻能待在原地守株待兔，這將是最壞的情況之一。 那麽換成我開車，情況會不會有所改善？我不是很有信心，我本身夜間行車的經驗就不如Bill，就算是勉強能提速跟上一輛車，肯定是增大了危險係數，再說，黑燈瞎火的深山老林裏，停車換駕駛員，會不會受到野獸的攻擊也是個不確定因素。一番思量下來，最好的方案是我閉上嘴巴，讓B一心一意繼續按照他的心裏承受能力前行，晚點到旅館，倒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最害怕的是會有熊瞎子湊過來拍擊我們的窗戶，不過能一掌把窗玻璃拍碎的大熊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遇到的。

心定下來，我閉上嘴，閉上眼，頭部靠上座椅，進入半醒半寐的混沌狀態。旁邊有大睜著眼睛的駕駛助理Allen給Bill提示導航，不用我操心。我感覺到心中的怨氣在緩慢地消散。 有脾氣得發，不能憋著是很理直氣壯的理由。但是，我更喜歡使用另外一個方法，一個更加有效的方法，眼睛向裏，找到脾氣的源頭，在源頭把火滅掉，會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可以跟中醫西醫的醫療理念對照一下，一個是內部調理，一個是外部切除。

聽到大小兩個男人的歡呼聲，我知道我們到了。晚上十點鍾，一身自豪的大男人Bill，滿麵笑容地把妻兒安安穩穩地安置在臨水而建的旅館。